索方鲁哈哈大笑:“你这和尚倒是有点意思。”高展无奈皱眉,心想这和尚喝酒、打诳语、出手伤人,毫无出家人六根清净做派,他真是从四大灵境逃出来的?这还真是到了佛门末法时代,难怪皇帝要灭佛。
索方鲁带着二人走向狱中,外面艳阳高照,里面却阴风阵阵,火把忽明忽亮,惨嚎声不绝于耳。镜观向旁边望去,几个差人按住一个男囚犯放倒,几人拉住他的脚,其他人拉住套在囚犯颈部的盘枷,两伙人一起反方向用力,那囚犯渐渐腰身变细,身子长了数尺有余,他疼的面如白纸,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眼睛鼻孔,全部流出鲜血,犹自咬牙不哼一声。镜观看着他细到要断裂的腰部,知道此人的脊椎骨已经撕裂脱节,只怕就靠着肌肉韧带连着上下身了,心中暗叹这是一条硬汉。
索方鲁扭头看了看镜观,哼到:“那是个敌国的蛮虏细作,就是不肯供出同伙,这下子废了。”
高展不忍直视,转过头去。几人继续前行,见一个白胖男子双手反绑,被狱卒抓着头发摁在椅子上,头脸上扬,脸上贴着数层宣纸。另一个狱卒手持铁壶,缓缓往宣纸上浇水,白胖男子呜咽挣扎,如同将行溺毙一般。
一壶水浇完,那男子已经昏死过去。狱卒揭开宣纸,男子悠悠转醒,狱卒一脚将他踢进旁边的一个深坑,坑底和坑壁密布半寸长的铁刺,那男子负痛跃起,却无法跳出深坑,身上血迹斑斑,他张口欲喊,却无法发声,原来口中舌头早被人割断。
镜观驻足沉默了一阵,问:“此人何罪?”
“城中富户赵员外,”索方鲁舔着嘴唇,双眼发亮,“有人举报他收容胡僧,沟通吐蕃。嗯,他很有钱的。”
镜观脸色微沉,高展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索方鲁继续阔步向前。
镜观突然说道:“索大人手段果然了得,就怕是来俊臣复生,也不过如此吧?”
索方鲁猛然转身,面向镜观,胡子气的掀了起来,恶狠狠地说:“来俊臣?来俊臣算个屁,欺世盗名的家伙!《罗织经》本来就是我祖上一人所著,为何后世人都说作者是来俊臣!?”
镜观沉吟片刻,问道:“索元礼是你的祖先?”
索元礼是前代酷吏,来俊臣、周兴之流都是他的学生后辈。此人原本是胡人,性情残暴,以罗织构陷闻名天下,死在他手上冤魂有数千之多。传说他发明了一种铁笼酷刑,每次有人不肯招供,他就负手踱步到场,喝一声:“来呀,取我的铁笼子!”被审人往往吓得惊厥失禁。
索方鲁兴奋的两眼发亮:“没错,索元礼大人正是我祖上。天下太平已久,朝廷仁政太过,导致边境狼烟四起,四方奸佞频出。治乱需用重典,我要把赤烟牢当成一个典范,让朝廷重新意识到《罗织经》和我索家的重要性,我要重振我索氏一族的荣耀!”
索方鲁越说越激动,猛地倒退了几步,整了整衣冠,咳嗽两声,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抚须,故作威严地踱步过来,拿腔做调地说:“来呀,取我的铁笼子!”说完之后,志得意满,仰天哈哈大笑。
高展一脸无奈,镜观心中冷笑,脸上却没有表情,他终于知道索方鲁眼神中的狂热从何而来了。
“和尚,你若能帮我除了这妖怪,恢复赤烟牢平静,不出五年我就能进到刑部,到时候我决不会忘了你的功劳,也给你弄个一官半职做做,如何?”
镜观微笑不答,继续前行。高展对索方鲁尴尬一笑,说:“出家人对做官怕是没什么兴趣。”
三人继续往牢狱深处走去,只见一间牢房里吊着一个中年人,一条粗绳从房顶垂下,绑住中年人双手,将他身子悬在半空,双足只有大拇指能着地。那人神情委顿,看到索方鲁口中喃喃有词,索方鲁下令旁边狱卒解绳索放下那人。
索方鲁问道:“宋浑,你可是愿意招了?”那人喘了几口气啐道:“没想到我一郡之长,也要受你这种腌臜小人的侮辱!”
索方鲁狞笑道:“咸宁郡郡长又如何,左相门生又怎样?在我这里你半点威风都抖不起来。”
中年人盯着狱典:“我知道你是右相的人,不过别得意太久,将来朝中的局势谁都不好说,你不知道死灰也会复燃吗?”
镜观、高展二人并不了解内情,不过朝廷中党朋之争甚炽,官员的大起大落很是常见,听他话的意思,倘若这叫宋浑的中年人他日平反复起,索方鲁怕是要头疼不已。
索方鲁沉思不语,那中年人见对方气馁,哼了一声,却没想索方鲁肩膀一沉,挥出一拳打在他小腹上。那人顿时被打飞出去,撞在墙壁上,慢慢倒地,呻吟不绝,趴在地上缩成一团。那索狱典走上前去,踏住那人肩膀,解开裤带,将一泡尿尽数淋在对方的头脸上,边尿边哈哈狂笑,胡须乱抖成一团,他说道:“死灰复燃?如果我不想它复燃,就用小便浇灭它,宋大人觉得索某人这答复如何?”
那中年人被人用脚踏住,挣扎不得,又急又气,竟晕了过去。索方鲁森然转身,抖了几下提上裤子,边系裤带边吩咐狱卒:“今天晚上给此人压着沙袋睡觉。”周围人具是一凛,心想这宋浑命不久矣。
索方鲁走过来对镜观二人说:“耽误了许久功夫在这些烂人身上,咱们这就去‘虎穴’,就是地牢底层。”
这‘虎穴’在挖在地下数丈深处,地牢四面砌墙,用石板盖住出口通道,须两三个人一起用力才能挪开,走进去之后阴寒阵阵,冰冷刺骨,潮气袭人。
里面燃着松枝火把,猛火油灯,一众犯人或躺或站,有人狂呼乱叫,有人哀嚎呻吟,有人咬牙盯着索方鲁,眼神恨意十足。
镜观向狱典询问地牢的布局方位,囚犯人数,了解前几次袭击地点,心里推算了一遍。此刻已接近戌时,镜观道:“已近黄昏,两位请回吧,接下来今夜我会比较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