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方鲁盯着镜观:“今夜‘虎穴’还是会有守卫,但不要指望他们能帮你,我的人手大都在上面两层戒备。你最好也别打什么劫狱的主意,今年在赤烟牢周围还驻守有几个骑兵团,你也看到那些劫狱之人的下场了,好自为之吧。”
等狱典和县尉走后,镜观慢慢朝地牢深处走去,越向里走,犯人越少,最后石阶两旁的囚室里都空无一人,只有黑褐色的血迹留在墙壁和地上,整个地牢竟有一半的地方空无一人。这个妖物诞生于四年前,地下休眠两年,然后出来食人已有两年,看来在羽化变形之前,它的体格已经接近成熟了,自己还是要小心一些。
镜观在黑暗中行走,越走越深,感觉身体越来越轻,感觉越来越敏锐,背上的皮囊内有东西在慢慢蠕动,他嗯了一声,反手用短棍轻轻敲了一下皮囊。
镜观抽着鼻子走到一个囚室前,用短棍推开牢门,踏了进去。
囚室不大,门口的火把早已不知去向,镜观还是能看到地上铺着的稻草,角落里的恭桶,地面上的骨殖和干肉屑。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各种气味,腐肉和屎尿的臭气,稻草的霉味,墙壁的潮气,血腥气,犯人临死前的愤怒和惊恐,还有一股深深的怨恨之气。
对了,就是这股怨气,要找的就是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间囚室的怨气会比较强?
镜观索性闭上眼,脑中跟随这残存的气味构画出几幅图像,原来此处有三个犯人,泣婴一共来了两次,第一次毁坏牢门后直接杀死一人,迅速拖走;第二次再来时,它逗留的时间稍长一些,也可能剩下的两人做过反抗,泣婴就在这里将二人吃掉,所以这房间里才骨渣遍地。
镜观走出牢房,再次深吸一口气,把方圆数丈的味道都吸了进来,剔除掉无关的味道,只关注那股怨气,根据味道的残留程度把那妖怪的前后出没时间和路径大体推断出来。每次朔望之夜,它在牢中逗留的时间就长些,食欲更加旺盛,其他时间则更像是在游戏,活动筋骨,顺带杀戮。不过最近它在牢中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行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镜观走到一处乱石墩前,用短棍挑开石头,下面是一个水缸粗细的圆洞,洞口已经被乱石土块堵上,根据他嗅到的味道,上一次泣婴就是从这个洞里出来的。像这样的洞口在地牢中应该还有数个,每个都延绵数里,直通地下,不过泣婴退回地下之后往往会把洞穴弄塌,让人难以追踪它的休眠之处。
地下的世界啊……镜观走神了一会儿:如果那个传说的地下宫殿真的存在的话,泣婴能不能找到那个地方?他苦笑了一下,地下宫殿是几百年的传说而已,也就是存在于童谣之中了,他摇头将这个念头赶出脑海,。
镜观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咬开塞子,吞了一粒药丸。咽下药丸之后,镜观感觉浑身清凉无比,他盘腿坐下,静心慢慢吐纳一百次,试着慢慢化掉药丸的效力。这药丸能让他在战斗中保持清醒,是他在人间行走的必备之物。
他静坐不动,心里盘算:接下来的事情……要不要找个诱饵?本以为这牢中大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但看起来也有不少是蒙冤入狱的,如果用了无辜的人做了诱饵,老和尚知道会怎么说?镜观脑中浮现出师父的样子,有点心烦意乱,遇到那老家伙以前,自己可从来没这么婆婆妈妈过。
饿着的妖怪性情更凶暴,速度更快,泣婴吃饱了比较迟钝,那时再对付它自然容易些。可这诱饵找起来有点麻烦,还要去辨认囚犯中哪个有罪哪个无辜?
突然间镜观鼻子一抽,心中笑道:这味道挺熟悉,有熟人来了。
远远的传来几人的脚步身,镜观闭眼不动,微微冷笑。一会儿功夫,三个汉子走到和尚近前站定。镜观睁开眼,中间为首是个脸上有刀疤的大汉,衣衫半敞,露出胸口猛虎纹身,左手边一个精瘦汉子,三角眼老鼠须,眼珠滴溜溜转动,右边是个秃头大胖子,眼神有点呆滞,一脸痴憨相。
这三人没穿官府,腰间却别着砍刀,衣衫整齐,身上毫无伤痕,和其他牢中犯人截然不同。三人恶狠狠的瞪着镜观:“你就是来除妖的和尚?”
“小僧正是。我看三位既非官差,也没带着枷锁镣铐,难道就是这里的狱霸?”
旧时在狱中常有些犯人仗着体格强壮,家中有些势力,和牢头狱卒勾结在一起,欺凌弱小犯人、勒索钱财,如若不从就老拳相加,往往有些犯人被这些狱霸打死,但狱卒得了狱霸供奉的银钱,通常加以包庇,狱霸因此越发气焰嚣张。
传说以前一个恶霸犯事进了监牢,成了狱霸,一年竟勒索上百两白银。他派人把银子送回家中,让妻子用作放高利贷,利上加利,等三年后出狱竟挣下白银数千两。买了良田大院,衣食无忧后,这恶霸无事可做,竟整日闷闷不乐。一日邻村闲汉群殴致人重伤,恶霸喜出望外,花钱沟通官府,竟然自己顶罪入狱,重新做起了狱霸。众人闻之无不瞠目结舌。
领头的刀疤大汉狞笑道:“这和尚还挺机灵,识相的上供些银钱,爷们就放你去斗那妖怪。不然的话,现在就把你砍翻在这里。”
镜观笑道:“我一个出家人,哪里有什么钱财。再说了,我是来帮你们的,没我和那妖怪相斗,你们就不怕它来找你?”
“你们这些和尚道士,我见的多了,在妖怪跟前撑不了两三个照面就会完蛋。”精瘦汉子冷哼道。
“要是指望你们这些窝囊术士来除妖,爷爷早就没命了。你没钱?没钱就让爷爷给你松松骨!”刀疤大汉说完,一拳打在镜观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