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巷口处蹲着一个带着草帽的人,面容消瘦,举止利索,嘴唇很薄,紧紧抿着,面前摆着一堆竹篾筐子。不知道的人也许认为他是个寻常小贩,镜观知道他决不是。
刚才隔着两条街,镜观就嗅到了这人的气息,此人是在自己出门后蹲在那里的。他见过很多杀手,太熟悉这种人的味道,表面的平静下是潜伏的杀意,就像是藏在草丛里的捕兽夹,伪装的不错,但味道出卖了他。
有经验的猎人会把捕兽夹和羊肉一起煮,有时还煮上两遍,在钢夹上抹上羊油。这样夹子设好后可以骗过大多数猎物,除了那种特别狡猾的,因为它们还是能嗅到夹子上残留的那一丝丝血和铁的味道。
前面那人身上就有类似的味道,血腥和杀意。镜观闭上眼,对方怀里有一把匕首,左袖中一把,绑腿里还有一个。
镜观心里叹了一口气,如果没办法就只好在这里打了,不知道现在这个身体行不行。还可惜了刚买的酒肉。
后面两人不紧不慢的跟着,街上的其他行人都不知去了哪里,好像只剩下他们几人,镜观离那戴草帽的人越来越近了。
那人仍然低着头,蹲在地上。镜观在他身前几步站住:“筐子多少钱一个?”
那人伸出两个指头。
“那人头多少钱一个?”镜观故意大刺刺地问。
那人抬头望了镜观一眼,眼神里的诧异、迷惑和恼怒一闪而过。镜观挑衅似的盯着他。那人慢慢站起,打量着镜观。
镜观用右手抛了抛酒坛接住,那坛酒也有个十几斤沉,在镜观手里好像轻若无物。戴草帽的汉子吸了一口气,左边的袖口里微微一动。
后面两个人见状,也伸手往怀里掏去。
正在这时,前面的院门吱呀一声响,几个妇人带着小孩说笑着走出院子,戴草帽的汉子顿时僵住不动,后面的两人也眉头一皱,转过身去。
其中一个妇人看到镜观,大声喊道:“客人,你怎么出去这么久?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啊。”
镜观抬头望去,原来是照顾自己的那个老妇人,他微微一笑:“大娘,我出去看热闹去了,那些官人好威风啊。我还给你买了些好吃的。”
说罢,镜观也不理那几人,径自走了过去,进了院子,放下酒坛,和那老妇人聊了几句见闻,把怀里的点心拿出,送给那老妇。老妇人将点心分给街坊众人一起品尝,几个小孩尝了糕点,高兴的咧嘴直笑。镜观又让老妇人片了两盘熟鹅肉,分给大家尝鲜。
镜观朝院外的方向抽了抽鼻子,嗅到那戴草帽的人还在巷口守着,其余两个人也在周围徘徊不去。他沉吟了一会儿,活动了一下肩膀胳膊,伤口扯动,身上还在火辣辣地作痛。
吃过午饭后,镜观在床上冥想,一直坐到傍晚时分。他起身收拾停当,将钢鞭插到背上的包裹里,走出屋门。
那老妇人正在灶房里炒菜,背对着镜观,灶火将她的白发映的通红。他倚着门框看了她一会儿,微笑道:“大娘,我要走了。”
老妇人翻了翻菜,回过头来,用围裙擦了擦手,点了点头:“你自己要多小心。外面那个卖筐子的人,我瞅他很面生,从你来这里起就蹲在那里了。”
镜观咧嘴一笑,“大娘你总是担心我。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是怕高展抓我才走的。”
“高展把你的事情都告诉我了。”老妇人叹了口气,“骗子法师很多,有真本领的很少,能打赢妖怪的更少,这也是高展愿意救你的原因。我有个儿子,和胡人做生意,几年前进了沙漠就没出来,人说是让妖怪吃了。”
镜观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良久才道:“大娘节哀顺变。”
“走吧,自己多保重,你若能多除几个妖怪,老身我还感激你呢。”
镜观朝她施了个礼,转身走出院子。
他走过巷口,从那戴草帽的人身边经过,那人沉默地蹲着,像块粗糙的石头。
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别牵扯到的别人就好,不然我饶不了你们。他默默的想。
镜观走了一阵,觉到戴草帽的人起身跟着自己,另外两个人的味道也开始追着自己移动,他感到略略心安。
镜观来时骑的马放在赤烟牢,想必也是要不回来了。他慢慢走到马市,买了一匹母马和马具。天色不早了,天空中的太阳已经向西移去,镜观朝城外骑去。
他用假的路证出了城,城外荒野一片,乱岭纵横。不多时镜观来到一座险峻高山之前,单单只一条路上去,四下里漫漫都是乱草。镜观策马上前,山路颠簸,每走一步伤口都扯着疼,前胸后背就像有几把锯子在划动一般,不多时镜观头上就微微冒汗。镜观侧头看了看西边的太阳,心里祈祷着快点天黑,后面追兵的气味已经渐渐迫近了。
慢慢走了一个时辰,镜观来到半山腰的一块平台上,此地方圆数十丈,地势平坦,有如斧凿一般,是平时商旅歇脚饮食的地方,只是平地靠外的一边是百余丈的悬崖,下面幽谷森森,不可见底,只能听到低下一条浑浊的河流在山谷中咆哮,在崖边望下去,让人头晕目眩。传说不少商人就是在这里被歹人偷袭,洗劫后扔下悬崖,连尸骨都寻找不到。
镜观来到这里,索性停住不走。天色渐晚,周围应该不会有什么闲杂人等,就在这里做个了结吧。他翻身下马,把缰绳在树枝上系好,走到平台中央站定,闭上眼睛,静候来人。
马蹄声渐渐迫近,在平台边缘停住,三个人翻身下马,系好缰绳,不慌不忙地走到近前。镜观睁开眼,草帽汉子殿后,其余两人在前,形成一个品字形,那前面两人手里的横刀上流动着夕阳的颜色。
镜观开口道:“几位要不然再等等?毕竟你们的雇主还没到。”
前面那两个刀客一声不吭,飞身上前,挥手就朝镜观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