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我是谁?”
对方的声音很低沉,导致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发苦。
不过一瞬间,对方似乎又恢复了刚刚的语气。
“小子不用管老夫是谁,倒是你自己十分不妙。能够修行到通神窍境边缘的人,不可能没有人指导,但是这通神窍境突破之法却不教你,让你强行散开内气纳海,十年辛苦即将付诸流水,此等良师,妙哉妙哉。若是老夫来教你,提前一年突破通神窍境又有何难。”
唐九思的内气纳海如今已要干涸,正是决断时刻被这人如此骂趣,却突然不心生恼怒。
“老头子说话声音很响亮,人却不怎么光明。我师父教我半年便能如此,阁下却需要浪费我十数年光阴,哪里来的脸面如此轻易夸下海口。不过你躲在暗处,也没人瞧得见你,也不必担心收不住嘴。”
唐九思话落,便不再去管他,连忙运起“小周天炼气诀”继续维持住纳海的内气。
对方对唐九思的一番冷嘲热讽倒似不以为意,只听他轻声叹道:“罢了,罢了。老夫在这牢狱中待得久了,心肠也软了起来,便帮你一次。”
唐九思此时竟是隐隐要坚持不住准备放弃,那人说道:“你小子不知哪里学来的半吊子练法,内气纳海源源不断外流,你是见过哪条大江大河从只从源头拼命取水。”
唐九思似有所悟,那人冷冷一笑:“饶是你百倍聪明,不得其法也终究难过此关。大河滔滔,何时最狂放?自然是飓风暴雨时,你又何时见过不积雨水的河流?”
唐九思像是抓住了什么,那人喝到:“你修过通天窍境,难道就没有一丝启发,天之下为地,谁人俯视着天地,自然为神,若要通神,为何不朝苍穹之上而看?”
唐九思的脑海中豁然开朗,如黑夜中熊熊烈火,猛地蔓延开来。
忽然,唐九思散布全身的内气,突然蒸腾,如漫天大雾,他仔细地引导着这些升起来的内气,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终于,这些内气回到了纳海之上,像是下了一场磅礴的暴雨,纳海渐渐充盈了起来。
通神窍开!
唐九思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方不管来意如何,至少是帮了他,如果他真的放弃,就只能再修习几年才能恢复如今地步。
“谢谢老前辈指教,唐九思铭记这份恩情。”
那人突然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子倒是好玩,老夫我不过提点两句便成了天大的恩情,这种好事哪里去找。以你的天资,最多三五年便能恢复如初,又何须如此拍溜须马。”
唐九思却暗自摇了摇头,当然对方是看不见他的表情的。
“老前辈心胸豁达,可也是不知。水这样的东西,于云梦泽边的人来讲,随手可取,无须耗神费力,比粮食更贱。但若是西北荒漠中干渴至极之人,能求得一碗水,便是救命良药。老前辈境界高深,自然随手指点便能直入要害。但是此事于却我十分重要,我心里自然对老前辈有所感激。”
那人沉默了一会,道:“唐小子年纪不大,道理却很是清楚。我被困在这后牢已经几月之久,唯一有用的便是这点六识出体的功法,但是这好些日子了,也没能找到一个像你这样六识入体修习的人,根本没法用上。既然今日遇见,就像你说的,我是那干渴至极之人,你便是那久久难逢的甘霖啊。所以,如此便是扯平了。”
说到后牢,唐九思猛然想到了前几日劫狱之事,问道:“难道前几日来劫狱的是老前辈你的人?”
那人突然语气变化,道:“这帮混小子,都是没脑子的废物,这样法子来救我,迟早把帮会全部丢进来。”
唐九思刚想说点什么,那人又突然问道:“唐小子你是什么来历?为何进了这大牢?”
“老前辈既然能够进入我的六识之中,为何不能知晓外面的事?”
“我这个是独门的秘术,但是也不是万能的,若非像你这样六识进入体内,我也是无法寻到你的。不仅如此,还得你的修为比我低,否则轻易进入高手的六识内,稍不留神便会形神俱灭。”
唐九思点点头,便把来燕京城后的事情讲与那人听。
那人听罢,道:“你小子运气不好,但是还好能有人救你,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不过你也可以趁此机会好好修习,我会随时过来指点你,今日你刚刚破境,便好好休息一下吧。”
唐九思回答了几句,始终不见回音,想来那人是已经离去了。如此奇人能被关押在后牢,想来也是极为厉害的人物,对比之下唐九思只能感叹自己的境界还是不够,要加紧修习才是。
……
翌日。
燕京城,作为赵国的国都,大河北岸的第一大城。一切的风起云涌,都汇聚于这间方圆不过三里的金銮殿。
今晨的朝会,赵帝的一宣圣旨,在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如湖面般平静的朝会中,激荡着层层涟漪。随着圣旨的宣读,愈来愈烈,当圣旨即将结尾时,终于,在金銮殿下众人心中,砸出了惊涛骇浪。
百官俯首,殿内一片寂静。
两人出列叩首。
“臣兵部右侍郎谢安。”
“儿臣徐见野。”
“领旨谢恩!”
……
燕京城中,敬安坊,谢府。
谢家两位公子小姐聚在一起谈论了许久。
终于,谢家大小姐谢莞姝恍然大悟,回忆了起来,她惊讶道:“原来是他,我见过他。”
谢度玄翻着白眼,回道:“他也说过他见过你,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下轮到谢莞姝有些疑惑起来,喃喃道:“既然他见过我,为何不讲?”
谢度玄看着自己的妹妹,一副戚戚然的神情。
“啧啧啧……莞妹,这样可不太好。哥哥承认,你天姿国色。但是你也不能太那什么……也就是哥哥听见,若是别人……”
“大哥!”
谢莞姝拍桌而起。
谢度玄吓得差点稳不住茶杯,连忙喝了一口然后放在桌上,一副前话与我无关的模样。
谢莞姝眉头紧蹙。
“那日黄昏后,我见过他,但他不说,难道存心想坐这大狱了不成?”
这话有些拗口,谢度玄理了理,也总算反应了过来。
“莞妹说的可是当真?”
“当然是真的,那时我刚从刑部郭伯伯家出来,那时有些恍恍惚惚,没看清楚便走到街上,撞到了他,差点摔倒,他还将我扶正,是以我瞥见过他容貌。只是,为何……”
谢度玄有些兴奋道:“没有只是。他肯定没有注意到你,否则也不会只提客栈,后面的都没有提一句。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巧合了!”
谢度玄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连忙放下。
“莞妹,走吧。这下他得欠我一个人情了,由不得他不答应教我学武。”
说罢,拉起谢莞姝便走。
……
位于燕京城的东北处的刑部大狱,一切光线在这里被吞没。
安静,死寂。
唐九思盘坐在床上,双眼紧闭,正是在不缀的修习。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唐九思眉头一挑,没想到谢度玄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唐九思睁开眼,眼前的谢度玄出狱不过一夜,换上一身锦衣玉裘,瞬时容光焕发起来,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他身后跟着好几个人,便是前日唐九思见过的提审徐大人一行。
狱卒上前来解锁时,谢度玄倒是一直盯着唐九思笑意不止,直看得唐九思心中发麻,不知他有何阴谋。
牢门打开,谢度玄悠悠地走了进来,一副天下尽归我手模样,嘻嘻笑道:“唐兄,谢某答应你的事这就办到了,你该怎样报答我啊?”
“哦?”唐九思有些意外,谢度玄居然在这样快的时间内就能把他释放出去。他一直认为这次的事情比较严重,连刑狱司都不敢怠慢的案件。而谢度玄居然能有如此的手段。不过想来也是,律法只降平民,不达权贵,这种事情在南方也不算平常,只是没想到北地官场也是如此,这倒是令他对赵国的官场风气有些新的看法。
在刑狱司耽搁了一段时间后,唐九思与谢度玄两兄妹回到了谢家。
一路上几人交谈后,唐九思内里觉得怎样也想不到,一场偶遇竟然就这样帮他化解了此次危难,更不用谈他此次惊险突破通神窍境的曲折。正如谢度玄常说,福兮祸兮,恐怕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