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漩慌忙中后退了两步,几乎要站立不稳的跌倒,直到李享一把扶住了他的腰。
“放肆,回去!”李享的厉声呵斥吓了子漩一跳,她来不及去看女子狼狈的身影,却被享犀利的眼神吓住了,她从未见过享如此暴戾的神色。
女子显然亦是被李享严厉的语气给吓住,一时竟连啜泣声都小了许多,一张哭花了的脸不敢多看李享一眼,只是惶惶然的望着子漩。
“享~”子漩忘了方才李享紧张而冷淡的语气,不安的拽住他的手,直到他的怒气一点一点的平息了下来,方才问道:“怎么回事?”
李享拉着她的手,不看地上女子一眼,转身搂着她便要往上阳的方向走回去,子漩不忍的看了依旧拽着她小腿不放的女子一眼,脚步犹豫。
“漩儿,我们回去,你不要卷入这件事。”李享轻声的在子漩耳旁低喃,神色中却是掩不掉烦躁。
子漩忽然转身看着李享,“享,难道你没什么要对我说么?”轻轻挣开李享的手,子漩低下身将地上的女子扶起,转身往东宫内走去。
女子姓杜,品级为良娣,秩正三品,在东宫地位仅低于韦妃。前些日子,杜良娣的父亲杜有邻惹上了纠纷,这又是一起政治案件。
杜有邻时任赞善大夫,是太子东宫官属。告发杜有邻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另一位女婿、左骁卫兵曹柳勣,柳勣之妻是杜良娣的姐姐。
柳勣生性狂疏,喜好功名,善交结豪杰。自淄川(今属山东)太守裴敦复荐之于北海(治所在今山东潍坊)太守李邕,柳勣就与李邕打成一片,成为至交。李邕性喜豪侈,不拘小节,任职期间纵求财货,驰猎自恣,多次因贪污被人告发,屡遭贬斥,但才艺出众,人人望其风采,尤其他擅作碑颂、精于书法,人们往往手持金帛,求取他的书法和文章。
柳勣状告杜有邻的罪名是“亡称图谶,交构东宫,指斥乘舆”,由于事关重大,直接由宰相李林甫负责委派人员审讯。柳勣告发岳父杜有邻,缘由是他与妻族不协,想陷害妻子的家人,谁知事情被李林甫揪住不放,将李邕、王曾等一批好友都牵扯进去。
子漩听完杜良娣断断续续的陈述,不由的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的李享,这样的事,享一旦掺和,那李林甫定要将他牵连进去,韦妃为享的牺牲便等于要白费。
“娘娘…”杜良娣的哭喊一下将子漩拉回了现实之中,她畏缩的看了一眼李享,哀求的眼神便一直盯着子漩,声音亦带了一丝恐惧,“娘娘福厚,陛下痴宠难忘,只要娘娘愿意出面,家父定可无事。”
“啊~”杜良娣的话被李享一个狠狠的巴掌打散了去,她无力的松开了拉着子漩的衣角,整个忍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杜良娣丝毫不惧,爬行至李享脚下,厉声哭道,额上磕出点点殷红的血迹,“殿下,殿下,臣妾伺奉殿下十余年之久,从不曾求过陛下什么,即使臣妾未曾留下子嗣,难道便不曾留下一丝一毫的真心么,”凌厉的眼神看向子漩,“难道只有她的命是命,我们的便不是了么?”
“你说什么?”李享欲拔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目呲欲裂的望着地上几乎已经是口不择言的女子,忽然抬脚狠狠的往她身上踹了上去。
“享~”子漩大惊,赶紧上前拉住气极败坏的李享,回头歉疚且同情的看了一眼浑身血污的杜良娣,拽着李享便往门外而去。
两人一路沉默,一直走至上阳宫门外,才停下脚步,沉默的看着彼此,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子漩默默的搂住李享的腰,“为什么?享,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面对风雨的么?为何发生那么大事,你总将我拒于你的心门之外?”
李享的身子猛的一僵,轻轻的捧起子漩的脸,声音艰涩,“漩儿,我不知道还能护你多久,不要在为我牺牲,不要再……再入大明宫。”
心底顿时如打翻了五位瓶,说不上是何种滋味,许久,方才低低了答了一句,“我答应你,再不与陛下有所牵绊。”仰起头,看着李享微皱的眉,不由伸手,想要将它抚平,“可是,杜良娣的事,如何解决?”
“这样的妃子,不要也罢,”李享轻轻扣了扣宫门,看着竹清出来将子漩迎进去,“好好睡一觉,一切便过去了。”
看着上阳宫门在他眼前面面阖上,眼神黯了黯,在宫门口静立许久,方才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