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升顾不得竹清递上的热茶,皱眉对子漩道:“我马上必须赶回骊山,事情云裳姑娘已经跟我说了,漩儿,我不想你以身涉险,你好不容易离开了后宫,我不希望你再与它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子漩挥手轻轻掸掉他袍角的尘土,看着他略有些急促的呼吸,“你快马赶回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是,”李嗣升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心,“我不希望你再涉及进去,李林甫为人阴险,一旦我败了…”
子漩伸手覆住他的唇,又微微缩回,躲开他落于她手心底细碎的吻,“享,相信我,你不会败,有我,不会容许别人胜过你。”
琥珀色眸子弯弯眯起,那是笑,却也是释然,“没有你,储位于我亦是枉然,我要你与我并肩俯瞰整个大唐王朝。”
“好,我定看着你登上宝座那一日。”子漩笑着应了,或许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却知道心会留在这儿。
李嗣升看着眼前的子漩,“那你答应我,不要再参与到太子之争中,我只想看到你这般惬意而悠然的生活。”
子漩侧头看他,“如果我不答应呢?”言语中似真带笑。
望着她的琥珀着眸子变的分外认真,出口的语气亦不带一丝笑意,“那我便只能舍了这太子之位,与你一起悠游在这静逸的上阳东宫。”
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我…答应了你便是。”心弦紧绷,却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享,你过来的时候可是碰见了谁?”阿暄先他一步离开,不知有否遇见。
“有人来过么?”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却有一点漫不经心,不知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子漩见状,亦不再多问。
李嗣升没有时间多作停留,吻了吻子漩的唇便要离去,“漩儿,记得你答应我的,你只需等着我将你辉煌迎入大明宫的那一天。”
“恩,路上小心。”子漩压下心底的担忧,笑着应了,望着李嗣升远去的身影,蓦然沉下笑颜,享,这一次怕是不同与以往,令你星夜策马来回,必不简单,我怎能安心的在这享受静逸的生活,而让你一人独自去面对那艰险的斗争!对不起,享,只是这个善意的谎言由不得我选择。
天宝元年的秋季仿佛特别短暂,上阳宫中坛子里的梅花很早就绽出了香气,就在李嗣升来过以后的第十日,带着风雨欲来的潮湿气息。
上阳宫门被扣响的时候,子漩知道,她所期待的,希望避开的都要来了,来吧,来吧,子漩剪下“粉皮垂枝”上唯一的一根残枝,心底轻轻说着。
竹清接过子漩手中的剪子,声音沉静,显然她与子漩一样,已经料到了这样的局面,“陛下已经起驾回京,李林甫已于几日前先行回京,据说,至今还未出过宰相府门。”
“恩…继续跟着。”子漩起身,把手中尚且握着的一株残枝狠狠折断,蝶舞,我们主仆情谊,到这算是彻底断了,我只希望你不要后悔,永远不要!
每日最开心的时候,便是看着阿暄在她的上阳宫耍宝,那明朗的笑,是她寂静冬日唯一点缀,连香巧都与他渐渐熟了,脸上夹杂着笑容与红晕。
子漩站在殿前石阶上,脸上扬着浅浅的笑,这个时候阿暄也快来了,最近他对浑羊殁失了兴致,总缠着她要吃些别的,她今天便尝试着做了点牛排,日子久了,那熟悉的味道淡了,却不想,每一个翻转总能带起她久远的回忆。
这些日子,有了阿暄的陪伴,让她感觉像是生活在普通人家,竟是恬静而幸福,外面的空气多么的压抑,都影响不了她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如果那个人是享,那就更加完美了。
宫外响起急促的扣门声,打断了子漩兀自悠悠的思绪,她笑着上前开门,外面却是一个陌生的小内监。
他见着是子漩,亦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睑做了一个请安的姿势,口中的话说得低而急,“宰相大人与蝶舞夫人今日俱已出门,去了同一个地方,应该是杨氏一门暂居的府邸。”不待子漩反应过来,便又起身离开,不带一丝犹豫,仿若两人只是擦肩而过的陌路人。
子漩转身回殿,忘了自己出来的目的,亦没有看见几步之遥那个本来要走上前的少年,眼中闪过一道光,悄悄的转身离开。
注释:
(1)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选自龚自珍的《乙亥杂诗》,原诗为: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龚自珍:字尔玉,又字璱人,号定庵。清代的思想家、文学家。其祖、父皆为进士,在北京做官。他目睹清王朝的昏庸腐朽,曾写到“官吏士民狼艰狈厥,不士不农不工不商之人十将五六,又或餐烟草,习邪教,取诛戮或冻馁以死,终不肯治一寸之丝,一粒之饭以益人。”认为清王朝是“衰世”。他屡试不第,38岁才中进士,只做了几任小京官,后辞官。他在政治上反对封建制度的腐朽和**,要求进行社会改革,是近代改良主义的先驱者;他的诗气势磅礴,具有浪漫主义色彩。
一八三九年,龚自珍辞官南归,后又北上接眷属,在南北往返途中,写下了短诗315首,题为《乙亥杂诗》。本诗是第一首,写他被迫辞官,离开北京时所抒发的感想。
(2)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选自李白《长相思》,原诗为: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 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