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园的梅花花蕊上是露水的痕迹,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出星星点点的光,晶莹剔透,顺着弯弯低垂的花叶缓缓滑落,渗入泥土。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1)”子漩掐下一朵白梅,放到鼻尖轻轻嗅着,身后的香巧不解的问,“小姐说什么呢?”
花瓣随着子漩的动作一片片的落在泥土上,“你看,这花瓣落入土中,慢慢腐化,最后与泥土混凝,终于还是作了自己的养料,来年亦然。花尚且知道生生相惜,以己报恩,这人,却是如此之贪心。”素手一扬,手中剩下的花瓣纷纷扬扬落入花丛中,飞若花雨。
“小姐,”香巧轻唤,知道子漩的心中定不好受,“香巧定不会背叛小姐的。”急急的作了允诺,生怕子漩不知道她的心思。
子漩转身看她涨的通红的脸,笑道:“看你急的,我知道你不会,你事事摆在脸上,我一眼便能看出。”背叛,却是需要深沉的心机,子漩在心底默默的说道。
宫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子漩皱皱眉头,这个时辰,香巧疾步走过去开门,一伙,拿了一封薄薄的信走了过来。
信封上是秀致的隶书,工整的写着两行诗: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2)。打开信封,里面滑落一小簇松柏的枝杈,依旧是翠绿的颜色,那是初春新芽的颜色。
香巧看着子漩蹙起的眉头,小心问道:“小姐,是谁的来信啊?”
“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将信折好,不发一语,看着香巧不解的神色,神色不不禁凝起,意外,总会不期出现。
宫门被缓缓推开,浅堇色裙边一闪,竹清便踏了进来,发丝间还有着被露水打湿的痕迹。
“如何?”子漩盯着今年开的不甚娇艳的“粉皮垂枝”,眼神平静的不带一丝温度。
“今日丑初,两骑快马出了将军府后门,往骊山方向而去。”
“可派人跟了?”
“跟了,只是这官道人稀,不敢离的太近,也不知能不能跟上,”竹清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一分,带了丝劝慰,“奴婢听说,蝶舞姑娘在屋子里呆了好几日都未曾出屋。”
“知道了,你下去吧。”或许曾经犹豫,最终还是作出了这样的决定,但愿她不要后悔。
秋日的夜色总是降的特别的快,刚过申初,天便一点点的黑了下来,天空有些微的星点,像是那若隐未现的星星。
上阳宫中一如往日早早的便点燃了阖宫的灯笼,大明宫中沉寂了下来,反倒衬的这冷宫愈发的有人气。
子漩刚在偏殿的椅子上坐定,远远的便瞧见宫内的一株槐树晃的厉害,那枝杈摇摇晃晃,仿佛快要坠下地来。
须臾,便见一个人影从那数上晃悠悠的跳了下来,子漩不禁笑了,“阿暄么?”果然那边传来了一声欢快的答应。
浅绿色的袍角沾着青青黑黑的颜色,辨不清是土色还是树叶的颜色,发上的黑纱冠帽被槐树枝钩的略有些歪,称着冠玉般年轻的脸,亦不失一副美妙的画卷。
子漩让香巧加了副碗箸,笑着问道:“阿暄怎么没去骊山?”
阿暄夹过面前的“食狮甜果”, 撇了撇嘴道:“不过是去洗个澡,去的都是些溜须臣子,着实是没趣。”
子漩笑过,夹了点浑羊殁至阿暄碗中,其他皇子在这个时候无不急迫的想着争宠,他倒是悠闲,不知他的母妃是不是亦如他一样对储位如此之不上心,她倒是对阿暄的身份愈发好奇。
阿暄夹过碗中的浑羊殁,想是觉得好吃,便又夹了一筷,见子漩笑望着他不动筷子,索性便将那菜挪到了自己的面前,“姐姐这儿的菜真是美味,这宫中御厨做的菜虽美味,却每日无甚变化,反倒不如街边小吃。”
“阿暄时常出宫?”受宠皇子出宫是常有的事,只是看阿暄这样子不像是会规规矩矩请旨出宫的人。
阿暄没有回答,只一心对付上桌上的菜肴,仿佛好久没有吃饱饭的人,许久,才抬起头对子漩笑道:“终于吃饱了。”
“怎么你殿中无食可用了吗?”即使玄宗行幸骊山,也不至于饿着了这宫中余下的宫人与皇子。
“食之庸碌,不如不食。”说着,又拿起筷子偷了一筷浑羊殁,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姐姐,不若以后**日来你这里用膳吧,反正这宫里空空的,无人管束,我乐得来姐姐这儿。”
“真是个挑嘴的主儿。”子漩笑过,送他出门,每次只要阿暄来的时候,都能感觉上阳宫中涌进无数的阳光,在那如光芒般耀眼的笑容面前,一切灰暗无所遁形。
望着一步三回头笑着走远的阿暄,子漩无奈的的摇了摇头,转身踏入宫内,正要将宫门推上,感觉到一股外力滞延了她的动作。
诧异的眨了眨眼睛,探出半个身子,见着一身白衣下那略带倦意的琥珀色眼眸,惊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