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渐的暗了下来,不过一柱香的时辰,竹清便折了回来,手中的鹦鹉低垂着脑袋,显然是被人打伤了的,竹清先将鹦鹉交给了香巧,这才走至子漩身边道:“回娘娘,奴婢刚放出鹦鹉,便被人打落了,奴婢远远的只瞧见是两个小内监衣着的人,像是取了鹦鹉口中的纸条,却是往宫外方向而去。”
“可派人继续跟着?”难道真的是李林甫,可她却是听说李林甫处处巴结云裳。
“跟了,今晚应该就能知道究竟是谁在捣鬼了。”
“那就好。”知道了是谁,她才能想出应对的法子,只是心却开始莫明的不安起来。
天幕下的最后一丝光华亦被乌云掩去,“啪”的一下,有凉凉的湿意在脸颊晕开,睁眼,才发现天空开始下起小雨。
子漩在香巧的坚持下进了寝殿,脚步刚刚踏入殿内,漆黑的夜幕便被一道闪电劈开,细密雨帘中,宫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蝶舞一身浅紫便衣站在她的面前,蓑帽下的眼睛看不出是何情绪,轻声给子漩请了安,方才递过袖袋中已被雨水淋得半湿的信。
子漩接过信笺,瞄了一眼,却未打开,只淡淡对蝶舞留道:“这雨怕是一时半伙不会停,今晚就留在我这吧。”
“蝶舞,”雨后空气清朗,天气却是又凉了一分,子漩披了件外衣唤着独自站在院中看着天空的蝶舞,“这一生中,可曾留下什么令你遗憾的事?”
“遗憾之事?或许有,或许没有,奴婢自己都辨不清。”蝶舞神色恍惚,喃喃低语,眼神中是一晃而过的落寂。
“是么?那你幸福吗?”这个奢侈的词她从不曾真实感受,可是她却是希望她身边的人都能幸福。
“奴婢不知道曾经拥有对于奴婢来说是否是一种幸福。”蝶舞忽然回头看着子漩,“娘娘,你与太子殿下这般辛苦,你感觉幸福吗?”
她与享?该是幸福的吧,只是这种幸福又是何其的稀薄,至少他们是真心相爱,允诺尽管虚无,却也令她看到了他的心,幸福并非只是相守,该是心的相知,“苦,却是甘之若贻。”这么说,她该明白了吧。
对面的眼神一闪,似有一丝犹豫又带着点痛楚,“奴婢明白娘娘的意思。”
“我不知我当初自作主张的让你跟了忠嗣大哥你是否会怨我,我只是希望你们都能幸福,至少在我还给得起你们未来的时候。”
“娘娘的恩情奴婢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蝶舞轻轻的说了一句,可是子漩却是看不到她眼中真实的情绪。
“不要背叛了自己的心便好。”她只能言尽于此了,再多说,也就失了意义。
“娘娘,”竹清走至子漩身后,是无语。
“我错了吗?”或许有些事真的不能一相情愿。
“娘娘心太善。”竹清避而不答,心中却是明白,此事伤子漩很深。
子漩抬头看向雨后明月,竟是分外明亮,人亦然,难道真的要经历了生离死别,才知道珍惜,只是她该如何解释,蝶舞才能真的明白,怕是现在的她已经被感情蒙了眼,什么都听不进了。
“回娘娘,跟踪的人回来了?”
……“说吧!”
“说是进了将军府。”
“有谁看见吗?”
“没有,跟至府门口,身形一闪便没了人影,我们的人便也回来了。”
“竹清,她如果心有愧疚,她今晚会来的。”
“娘娘的信笺上…”
“凡事小心。”
子漩自嘲的扬起一抹笑,以为成全了蝶舞的幸福,却不知道反让这种爱生成了恨,蝶舞今夜送来的那封信,怕是在将军府放了月余,她从那皱皱的信纸边缘便知道,这封信蝶舞定是带着不甘与痛楚看了无数遍,今日的入宫,怕亦是含了试探。
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亲如姐妹的主仆感情竟因此变了质,她以为将她许给她爱的人便是成全,她却忘了,在这份成全的背后,是避不掉的云裳与王忠嗣的感情。
感情背后的纵容,次数多了便会由爱生出恨,云裳未曾想到,忠嗣大哥未曾想过,连她都不曾想到,到现在,却是不知是否还来得及。
宫中诸事,蝶舞必知之不多,尤其是朝堂之事,她与享已是玄宗心中的大忌,若是再掺上忠嗣大哥与云裳,后果不堪设想。
猛兽出穴前的蛰伏会很久,只为捕捉猎物时能一击即中,他们怕是在候着合适的时机,她已然失宠,再击下忠嗣大哥与云裳,那太子一党便是全数尽折,好狠的想法。
眯起灵动美目,眼眸中划过一丝阴唳,李林甫么?我定要让你知道,尽管在冷宫,亦不是你惹的起的。
脑海中模糊的闪过一个人影,却是捕捉不得,反复的有声音在心底回旋,心蓦的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