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中,竟是有回家的感觉,是因为享在这,才把大明宫当成了家吧,可是心中却是无比清楚,这里永远不能成为她真正的家。
肩舆到殿门口落地,苏捡还未出声,里头听到动静的凝珠早已带了人迎了出来,见到子漩,低头请了安,便只是笑了。
子漩笑着免了众人的礼,见凝珠依旧站在一旁只是笑,不禁笑问:“凝珠这是怎么了,几日不见本宫,乐成这般?”
凝珠又是笑着上前福了一下,道:“娘娘这些日子不在,可是知道云锦殿里可热闹了。”
“恩,”子漩应了,复又笑问,“怎的本宫不在你们就热闹了,是说平日里本宫管你们管的太严了吗?”
“奴婢哪敢?”凝珠撅了嘴,很快便又是自己忍不住的笑开了,“娘娘入偏殿瞧瞧就晓得奴婢乐什么了呀。”说完,又笑着跑开。
子漩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往偏殿走去,身后的竹清低声笑骂,“这些个小妮子都是被娘娘宠坏了的,我们在外面这些天,不知道都倒腾了些什么?”
“奴婢给梅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子漩刚要出口的话便被这眼前突如其来的请安打断了。
子漩惊喜的扶起她面前的蝶舞,眸光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退兵了么?”
蝶舞轻轻摇了摇头,右手习惯性的覆住了小腹,“还没有,将军还驻守在边境,只是奴婢有了身孕,无法在随军在侧,将军便谴了人先护送奴婢回来。”
“忠嗣大哥待你好么?”子漩看着她,眼前的女子,比起一年多年的蝶舞,现在的她少了宫中的压抑,多了小女儿的娇态;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幸福与娇羞,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错。
“恩,”蝶舞轻轻点了点头,“待奴婢极好,虽说是在战场,除非是贴身伺候之事,其余什么都不用奴婢费心。”
子漩点点头,拉过蝶舞的手,道:“蝶舞,你嫁入将军府,就不要再自称奴婢了,虽说将军府中并未有过妻妾争风之事,还是不要低了自己的身价。何况你是姚相的女儿,门楣本就不低。与他为妾已是屈就。”
“是,蝶舞知道了。”聪明的蝶舞很快的明白了子漩的意思,轻声应了,亦不再自称奴婢。
两人忽又沉默,蝶舞的樱唇微微动了一下,好象要说什么,却被门外苏捡的声音给打断了。
云裳一袭淡赭色袒领纱锣衫,伴着侧髻中步摇凌乱的轻响声疾步走了进来,张口便要说什么,见到坐于子漩身旁的蝶舞,一下便愣住。
“他回朝了?”云裳问的是子漩,眼神却是复杂的落在蝶舞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子漩看了看云裳,又看了眼蝶舞,“没有,蝶舞有了身子,先回来了。”云裳定是有什么事,不然不会这么着急的跑进来。
聪明的蝶舞自是意识到了什么,她转过身,避开云裳锐利的眼光,挡在子漩面前,将袖内早已是卷成一团的信塞到了子漩的手里后便起身告退了。
卷成小小的一团的信在子漩湿热的手心底紧紧的握着,她不知道这是谁给她的信,也不知道信上说的是什么,只是却是莫明的激动,以致于听不清云裳不停颤动的嘴唇中到底说的是什么。
云裳终于也发现了子漩的异样,从她呆滞的眼神中,她诧异的推了推子漩,“漩儿,你怎么回事?”
子漩回神,笑的有些不自然,手下意识的按住太阳穴,身后的竹清赶紧接上了话,“回寿王妃,娘娘怕是前日里在玉真公主观里的蓬莱山上着了凉。”
“是吗?”云裳似乎是不太相信的看着子漩,只一瞬间,她们多年的姐妹之情便掩盖掉了那一闪而过的怀疑,“那喊御医过来瞧瞧吧。”
有一丝内疚划过子漩的心头,可是对于手心底已经快被汗水浸湿的信卷的好奇很快就将这丝内疚不着痕迹的淹没,她尽量在唇边扯起一抹笑,声音却微微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没关系的,我回寝殿睡睡就好了,只是不能陪姐姐了。”
“恩,没事,”云裳起身,以手背测了测子漩额上的温度,轻声嘱道:“那我先回王府了,你好好休息吧。”
“恩。”子漩赶忙应了,看着云裳缓慢的走了出去,还未待那赭色的身影完全的从眼底消失,她便迫不及待的亦跟着起身进了寝殿,自然也没有看到,云裳在踏出云锦殿的一刹那回头看向她时,眼神中深深的哀伤与彷徨。
昏暗的寝殿中,子漩急不可待的打开了那团绉巴巴的信纸,纸边已有些微微的泛黄,显然已经被放在某一个地方很久,纸上的字是她曾经熟悉的,在打开信纸那一刹那,熟悉的称谓顿时跃入眼帘,温热的泪潸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