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奚白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唯独清醒的记得那陌生女孩说过的话。他努力回想那女孩的模样,但是越想越是朦胧。
可他笃定的相信,若是他日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他一定能够一眼将她认出。
他想她应该会再回到地下通道去唱歌,于是不管顺不顺路,他每天都会去地下通道走上一遭,渴望再见到她。
可她连续一个周都没再出现,他甚至开始怀疑她其实并不存在,她只是他梦中虚构出来的幻影,梦醒后便消失无踪。
他是那么的渴望能和她做朋友,可是现实又一次让他失望。
他的生活依旧狼狈不堪,每天都有去面试,每次都让他回去等通知,但是从来没有等到过。
他有种被社会抛弃了的绝望,他疲倦到了极点,他想到那个温暖的港湾——家。
他打电话回家,妈妈接听电话,他只叫了一声妈妈,就忍不住泪如泉涌。
他多想一下子飞回到妈妈身边,像小时候一样躺在妈妈的怀里,在睡梦中听着妈妈那温暖而慈爱的低声浅唱。
妈妈说:“小白,如果在外面过得不如意,那就回家来吧。”
他强笑着说:“妈,我很好,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还不想回家。”
不是不想,只是现在一事无成,有何颜面面对父母?
他故作轻松地和妈妈聊了些家常,然后妈妈把电话给了爸爸,爸爸第一句话就问:“找到工作了吗?”
他羞愧地低声说:“还没呢。”
爸爸说:“我也不奢望你读个大学就能当什么大官,能挣什么大钱。但好歹你得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吧?不然你读个大学有什么用?”
他咬着嘴唇含泪不语,既自愧又伤心。他听到妈妈在电话那头不满地对爸爸说:“你和儿子说这些干嘛?现在大学生那么多,竞争压力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爸爸恨铁不成钢地说:“慈母多败儿,我也懒得多说了,拿去!”电话又到了妈妈手里,妈妈安慰他说:“小白,你爸爸就那脾气,他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妈妈知道现在大学生找工作不容易,你尽力而为,实在不行就回来,守着咱们家的小店也不愁吃穿。”
他竭力的让自己笑:“我知道了,妈。”
结束通话后,他蜷缩在墙角,深埋着头无声的哭泣。
第二天早上在公交车上,他接到银行发来的提示短信,有人向他的银行卡里打了两千块钱。紧接着妈妈就打了电话过来,妈妈说:“儿子,你爸让我给你打了两千块钱,收到了吗?”
他说:“收到了,谢谢妈,也代我向爸说声谢谢。”
妈妈说:“你这孩子真是的,和爸妈还说什么谢谢。你爸他是刀子口豆腐心,嘴上说得硬气,实际心里很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外过得不好。”
“妈,我知道。”
妈妈说:“你也别心急,工作慢慢找,没钱用了就打电话给妈说。诶,对了,刚才我在银行里遇到晓莹了……”
宁晓莹?好久没有听人提起这个名字了,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他微微一怔,不着痕迹的哦了一声,问:“她现在怎么样?”
妈妈说:“她去年就大学毕业了,现在在县医院工作,她还向我问起你呢,说真的,这姑娘很不错,妈挺喜欢的,当初要不是……”
他微微皱眉,打断妈妈的话:“行了,妈,都已经过去的事了,你别再说了。”
妈妈叹气:“好好好,妈不提就是了,妈只是觉得可惜。”
他说:“好了,妈,我马上要去面试,改天我再打电话回家,先挂了啊。”
他匆匆挂断了电话,记忆中宁晓莹的音容笑貌霎时间浮上脑海,他不由一阵发呆,公交车到了站点他都没有发现,幸亏听到了公交车的广播提示,他才回过神来,用力甩了甩头,强行将宁晓莹的信息封锁起来,下了公交车。
面试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依旧是让他回去等通知,他也已经习惯了,淡然一笑,收拾心情奔赴下一场面试。
最后一场面试结束已是下午五点过,他中午饭没吃饭,实在饿得不行。在街边的包子店买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在路边寻了个地方坐着吃。
他埋头吃着,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坐了一个女孩,他吃完一抬头,看到了身边坐着的女孩的侧脸,不由一怔,这不正是那晚遇到的女孩吗?他有些激动地脱口而出:“是你!”
那女孩被吓了一跳,扭头向他看来,疑惑的打量着他的脸,半晌才想起了他,一笑说:“哦,原来是你,真巧!”
是啊,真巧!他一直找她不到,想不到一个不经意间,她就坐到了自己身边。
他笑着说:“这说明我们之间有缘,随便一坐都能遇到。”
女孩点头微笑:“也许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面试。”
“面试完了吗?结果怎么样?”
他苦笑着耸耸肩:“也就那样吧,你最近在这一片唱歌吗?”
“是啊,我这些天都在这边,打算唱完今天就换个地方。”
真险,还好今天遇上了。他在心里暗自庆幸,笑着说:“既然我们如此有缘,那就交个朋友吧,我叫奚白,溪水的溪去掉三点水,白就是一穷二白的白,你叫什么?”
女孩笑着说:“我姓林,叫裕姝,富裕的裕,姝是女旁一个朱字那个姝。”
“林裕姝。”奚白念了一遍,微笑着夸赞:“很好听的名字。”
“是吧,我也这样觉得。”
两人相视而笑。
奚白说:“反正我今天没事了,不如跟你一起唱歌吧。”
林裕姝含笑望着他。
奚白失笑:“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我唱歌也很好听的好吧,你又不是没听我唱过。”
“你是说那天晚上?”
“是啊!”
林裕姝轻轻点头,抿着嘴微笑。
奚白观察着她的脸,皱眉说:“我怎么觉得你笑得有点古怪呢?”
林裕姝将信将疑的望着他:“你不会真记不得那晚发生了什么吧?”
奚白一脸茫然:“发生了什么?不就是我唱了首歌,然后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躺在路边的长椅上吗?”
林裕姝摇头:“看来你是真的没印象了。”
奚白一阵疑惑,小心翼翼地问:“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会我趁着酒醉,强吻了你吧?”
“如果真是那样,你觉得你还能坐在这里和我说话?”林裕姝不屑的冷笑,“我可是练过的,就你这样的,我一个打十个都不带喘气的。”
奚白莞尔:“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
“好吧,我承认是夸张了点,不过打两个还是可以的。”
奚白暂且不去追究她说的是真是假,追问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除了唱歌还做了什么?”
林裕姝眼带戏谑的笑意:“如果你真的记不得了,我劝你还是别问,免得知道后你会有想死的心。”
有这么严重?奚白闭上眼吸了口气,睁开眼镇定地说:“没关系,你说吧,我做好准备了。”
“你确定?”
奚白点头:“确定!”
“好吧,那我就说了,你可不要后悔。”
“后悔是孙子,你说吧。”
“那我可就说了哦。”
“哎呀,说吧说吧,快说。”奚白催促道。
林裕姝微笑着摇摇头,将奚白那晚遗失的记忆娓娓道来。奚白听得一阵目瞪口呆,半信半疑的望着林裕姝:“真有发生过这些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林裕姝撇嘴:“我有必要说谎骗你?”
奚白张大着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根据林裕姝的讲述,那晚他站在麦克风前,有模有样的整理着装,清了清嗓子,很多路人都好奇的驻足观看。只见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大家都以为他要开唱了,纷纷屏气凝神,等待他一展歌喉。
然而……
只见他睁开了眼睛,嘴巴一张,一口秽物喷涌而出,围观群众纷纷嫌恶的皱眉离去,谁知他一抹嘴上的秽物,上前抓住一个女孩,强行将人家抱在怀里,那女孩惊慌失措的大声叫喊:“救命啊,救命……”
听林裕姝讲到这里时,奚白一脸发烫,脑海里模模糊糊的出现了当时的场景,那女孩凄厉颤抖的声音在地下通道里久久回荡……
任那女孩哭喊着对他拳打脚踢,死命挣扎,他就是死死抓住人家不放。林裕姝一个健步窜上前去,飞起一脚踹中他的腰间,他和那女孩一起倒在了地上。
那女孩趁机挣脱开了他,哭着向前跑去,跑了几步又折返回来,狠狠在他身上踹了两脚,边踹边委屈伤心地哭:“臭流氓……”他身子动了一下,女孩吓得连忙转身就逃。
奚白这才明白为什么第二天早上起来感觉身上有几个地方十分的疼痛,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动了几下,然后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林裕姝用卫生纸将麦克风上零星的秽物搽干净,将东西收拾好准备离开时,他突然双手死死的抱着她的脚,伤心的呜呜地哭着哀求:“求求你,别走,求求你,别离开我……”
林裕姝挣了几下没有挣开,地下通道里已经没有人了,她不忍心将他一个人丢在地下通道里任他自生自灭,又听他哭得如此伤心,想来应该是心灵受到了什么创伤,心中一软,就将他拖出了地下通道,将他放在了路边的长椅上。
奚白含糊不清的说着话,林裕姝本想立即离开,但又觉得帮人应该帮到底,于是就坐在那里等他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