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堂内,张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烦躁。
布满眼球的血丝蜿蜒生长出来,朝瞳孔蔓进。本就在眉间的皱纹此刻因为焦虑被锁的更深了,像几座峭壁间的深壑峡谷。
白发悄然无息的冒出,藏在满头青丝里,只是隐隐约约可以看到。
看得出来,这几日里定是愁绪甚多,无法安睡。
他循着来往的步子走了好几圈,开始的时候感觉有丝丝怒火,中间慢慢变成了混乱纠结的某种情绪,最后成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随着叹息声,他坐到了椅子上,人在那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年岁。
“我张狂果然只是一介莽夫,是个成不了气候的东西。”他言语里的自责已经颇于过分,跟自骂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你切不可这样说,你那样做也是为了维护学生,维护浩然学院的正气之风。只不过是现下世界处境逼人,你我生在这个时代,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璞玉出声宽解,希望他不要因此而过度的自责。他在想,这时代瞳术者愈发霸权,控制势力,妄图分级种族的野心已经人尽皆知。
“若不是我一意孤行,这浩然学院怎能让他们瞳术者染指?我也不成想他樊融竟如此忍得住脾气,本以为按他们瞳术者的德性会带人来我浩然学院找我血拼。哪成想......哎......失策失策。”
张狂是真的失算了,华洲大陆各处的瞳术者皆是横行霸道,根本不把他们这些普通人当平等的种族看待,走到哪都是欺凌霸占。他以为樊融这支也不例外,他敢放手将樊炎打成那副模样,就是想激起十安郡这支赤火宗旁支家主的怒火,使其暴怒来犯。借此机会将对方在十安郡里的实力削弱,只要上头的人揪住此事不放,简直是水到渠成。
可是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樊融会把气憋到了肚子里,就凭这点,硬生生的把浩然学院的权分去了一半。
然而,后悔又能改变的了什么呢?那只不过是一种伤神的多余情绪。
“事已至此,你就不必再对自己诸多责怪,只能想想以后该如何应对才是。想来,那女人必定不是一个安分的角色。”
璞玉想起那女人的言谈举止,忍不住心里发寒,不论从里到外,那女人都透露出极其锋利的态度,还有些许阴险的味道。想来那女人心里早已有了许多针对他们的对策,毕竟,她是樊炎的母亲,报复也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
.....
时近期考,吴伟的心里很乱,击打木桩时只是闷头不语,一反往日性格。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也能感觉出来气氛之中弥漫的沉闷,吴伟这几日里话越来越少,笑容也渐渐被紧皱的眉头取而代之了。
吴伟的确开始变得越来越压抑了,他倒不是那种很在意级别之分的人,但有些事他格外在意。
尤其是期考将近,这种情绪越难压抑......
他知道叶一定是会冲向甲级的潜龙,而期考结束的那一天,他认为他将会与他最好的朋友分离。他极其不愿,却又愤恨自己的无能让自己没有选择权利。
他对自己痛恨,恨自己将会因为无能而与朋友分开。
“期考还有三天了,怎么样,准备好迎接挑战了吗?”
叶停下操练,为了打破沉闷,也为了想要探听吴伟寡欢的原由,试图寻找话题开口。
吴伟仍旧不厌其烦的对木桩出拳击打,叶能感觉到,他不是在练习而是在宣泄情绪。
“呵,这有什么好准备的,叶,凭你的能力,甲级势在必得。到时必能拔得头筹,一鸣惊人。”
他话里的语气与往日有些许不同,硬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带着淡淡的伤感。
叶听得出来其中包含的情绪,也大概猜到他在想些什么,只是叶跟他想得不一样。
“不光只有我。”
“那还有谁?”吴伟不再击打木桩,对叶的话抱有疑惑,在他的印象里整个丁级除了叶之外并没有特别出色的人,至少不可能算得上一鸣惊人。
“还有你。”叶看着他,眼神里充斥着“相信”这种情绪。
或许是因为叶的眼神,或许是因为被叶的话惊呆了,吴伟出神了几瞬。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只是自嘲一笑,然后开口道:“别那我开涮了叶,我就是在咱们乙级那也是倒着数的。”
叶的眼神变得严肃,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用极其认真的语气开口:“我再说一遍,我相信你,这句话是认真的。只有相信你所相信的,才能做成你想要做的。”
犹如铜钟在脑海里被敲响,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回荡,吴伟才清楚,叶在相信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自己。
因此,他又凭什么不相信自己?凭什么愧对叶的信任?
沉默了良久后,他才开口:“我会全力以赴。”
虽然他低着头,但却能感觉到这话里饱含的力度。
“全力以赴。”叶伸出手。
“全力以赴。”
两只手握紧成拳。
......
离期考只剩两日,所有的学生都在紧张备考,生在这个年纪,都会把荣誉看的很重要。
不少学生一门心思的想要更上一层,而本就生在高一层的学生也要想方设法不让自己掉落。
不是为了住更好的寝舍。
而是因为那刻着甲字的院徽实在耀眼,在学生眼里,比金子还要闪亮。因为它代表着许多层意思,代表了很多事情,却同时又只代表着一件事,荣誉。
所以越是靠近期考,大家的氛围就愈加紧张,甚至不用教习刻意督促,就一反常态的自主修炼。他们不愿意浪费时间做别的事,至少在这关头的这几天里不愿浪费。
可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今天都必须要浪费一个早上,而这个早上是用来形式上欢迎一个人。
浩然学院的副院长,红狄。
浩然学院里没人认识这个女人,但今天在场的不管学生还是教习,上上下下都切实的认识了这个女人。
因为她的一言一行都极其霸道。
红狄很是满意自己所制造的这一切现象,她看着学生眼神里瑟瑟发抖的恐惧,看着张狂那双气愤至极却又无能为力的颓然,这一切都让她快意极了,甚至比砍掉张狂的一条臂膀还要快意。
今天一早,红狄便带着上任文书以及一干瞳术教习进了浩然学院的门,来势汹汹。
在浩然学院院长张狂的面前,一纸纸裁书递出,当场裁去原教习数名,并由她带来的这些瞳术教习补任上位。
人皆震惊,张狂虽早知事定,但也不成想对方会如此霸道行事,一点缓和的余地也没给他留,只让他感觉口腹内有鲜血翻腾,险些吐出。
裁员之事才完,她又雷厉风行的通告全院,要全院师生到练武场上识得她的霸道。
“我叫红狄,十安郡樊火一脉的家主夫人,现来浩然学院任命副院长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