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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其姐如母

楚朝皇室尚武,皇子自幼习武,公主亦不例外。当代帝王百里宏源子嗣众多,除百里恒外,无一不是能征善战。

在诸多皇子公主中,有八人威信最盛。

皇子之中,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军功卓越。公主之中,又以二公主、五公主、十公主巾帼不让须眉。

二公主和五公主组建赤甲羽军,皆为女子上阵。以弓兵避女子力弱不善拼杀之弊,配快马改弓兵机动之不利。这一只女军,个个箭术奇准,在马背上箭无虚发,在奇袭、追逃之战中多有建树,为军中称道,是一支作战力量强大的弓骑兵。

二公主百里韵和五公主百里凌轻踢马腹,缓缓来到距苟寒食一丈左右的距离,五公主轻轻除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偏硬的面貌,打量了一下苟寒食后说:“既然知道是我二人前来,必然已知晓我等目的,那便痛快一些免得动手伤了大楚与东涯和气。”五公主虽为女身,但言语之中气势丝毫不输于男子,更有女子英气逼人。”

苟寒食依旧是那日扬武殿上青衫披发的打扮,面对五公主时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他在马上拱手行李之后说:“五公主此言差矣。我东涯诚心邀请十三皇子前去,所为正是两国兄弟情谊,且得贵朝皇帝准许。若说有伤和气的,是两位公主才对。”

百里凌冷哼了一声,脸上多了三分寒气:“你们东涯与宫中、军营素有往来,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况且你们平日不请,偏在父皇有心立我十三弟为储之时来请,不是别有用心是什么?将来父皇传位于谁是父皇的事,但如果有人胆敢害我这个弟弟,也得问问我们这些做姐姐的答不答应。”

苟寒食心知话说到这个地步,以他的角度来说,如何解释都不可能有效果了,便转身向百里恒乘坐的马车看去。

看苟寒食不做声向后看,二公主和五公主也向那边看去,当目光汇聚到那个穿着粗布衣衫,此时正在摘下破草帽的车夫的时候,五公主的脸色立马变了。虽然带着面具,但仍能听到二公主轻吸了口凉气。

“没想到父皇让班将军随十三弟远行,实乃恒儿的福分。”声音轻柔,像是生怕会惊飞路边花丛中的彩蝶一样。说话的,正是之前一直坐在马上,不发一言的二公主百里韵。二公主的面甲遮住了她半张脸,仅一双眼露在外面,与她的声音一样,她的目光也带着柔弱。语气柔弱,说出的话却丝毫不容人商量:“但恒儿与我情深,自十年前父皇将他带回,恒儿全由我一手养大。今天若是将军阻拦,说不得要冒犯将军您了。”

在二公主开口的时候,马夫班将军就向他们这边走来,等公主话毕时,已经来到苟寒食和二公主之间。班将军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身子有些偏单薄。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眼睛无神的下垂,留着寸长的胡子。奇怪的是,班将军头发乌黑,独是胡子全白,看上去多少有些怪异。

班将军抬头看着马上的二公主说:“公主与十三皇子的感情路阳城人尽皆知,但陛下未尝不爱惜十三皇子。陛下既然同意让十三皇子前去东涯,自然有道理,公主何必强求。”

二公主低头想了一下,仍旧摇头,语气中没有一丝让步的意思:“若是他时自然无话可说,但今时不同往日。父皇曾想立恒儿为储的流言四起,不论父皇是否真有此意,却已将恒儿置于了火上。现在对于他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留在路阳城。”

班将军还是耷着双眼,眼睛却不再看二公主了:“那您不觉得现在将十三皇子留在路阳,等若将他置于群狼窥伺之中吗?不是所有人都像二公主一样。”

“但总好过到东涯举目无亲。”

班将军叹了口气,知道话说到这种地步,二公主断然不会让步了,便指着百里恒乘坐的马车对二公主说:“公主殿下若是担心十三皇子的安全,难道认不出那辆马车吗?”

“难道真如父皇所说,太师傅会同恒儿一并前往东涯?”二公主迟疑了一下,不确定的问。

“那位大人的想法谁也不清楚。我这次也只不过是一个车夫而已。”见二公主有松动的迹象,班将军也舒了口气。

“既然有太师傅跟着,那我也说不得什么了。”二公主终于不再坚持。

“姐姐!”五公主见二公主同意让百里恒去东涯,脸上顿时现出焦急的神色,想要开口阻拦,但二公主摆了摆手,示意五公主不要说话,然后二公主倾身下马,对班将军行了一礼道:“还请将军让我与恒儿再见一面。”

二公主行礼时班将军闪身躲过,最终连称不敢,听闻二公主的话,脸上稍有迟疑,但一闪而过:“陛下临行前曾交代过,殿下远行,不宜与公主见面,以免伤身。但将在外,我就豁出去违抗陛下的命令了。”说完班将军转身冲着车内的百里恒喊道:“请皇子殿下下车,与公主相见。”

百里恒在车里早就急的团团转了,听到班将军终于肯让他下车了,一溜烟的跑了下来。他身体弱,虽然跑得慢但到了二公主身边的时候也已经满头大汗了。

百里恒跑到二公主身边的时候,班将军默默向后撤出二公主他们说话的范围。临走前看了一眼还在马上的苟寒食。苟寒食也知趣的向后撤。

“你看看你,都长这么大了,还是孩子脾性,跑这么急做什么。”百里韵弯下腰,轻轻替百里恒捋着后背。

五公主百里凌此时也下了马走到百里恒身边,捏了捏他涨红的脸说:“你呀,什么时候能长大。”又指着跟着百里恒一同从车里出来的牧涯语芳说:“这就是父皇给你指定的老婆?嗯……长得确实有点可爱,不过不知道长大了跟你性格合不合。如果到时候不喜欢你就跟姐姐说,姐姐帮你解决。”

……

正如百里韵所说,当年百里宏源远征归朝时,抱回了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孩子,对满朝文武宣布这是大楚的第十三个皇子。然而带回了皇子,却没有带回孩子的母亲。一天百里韵和百里凌到百里宏源的寝宫去,请求准许她们建立赤甲羽军的事宜,正好遇见了嚎啕大哭的百里恒,一是从此以后,百里宏源以照料百里恒为交换建立赤甲羽军的条件。那时的百里韵十五岁,百里凌十三,她们答应了。

一转眼十年过去了,百里恒从一个襁褓里的婴孩长成了瘦弱的少年。这十年里,虽然最开始的时候两人把百里恒当做了累赘,但时间长了以后又让她们感觉,有这么一个累赘其实也很好。

百里韵和百里凌虽然是百里恒的姐姐,感情上更像是他的母亲一样。

百里恒站在原地,看着百里韵和百里凌翻身上马,带着赤甲羽军消失在天边。怀里抱着一个长约四尺,宽一尺的盒子,脚边堆满了他平日里最爱吃的零食。盒子是百里韵给的,零食是百里凌留下来的。

看着两个母亲一样的姐姐远去的背影,百里恒知道路阳城他终究是回不去了。纵然是生在皇家,可还毕竟是个孩子,眼泪开始不停地在眼睛中打转。听到背后有脚步声靠近,百里恒空出一只手抹了一下脸,转头冲随行侍卫喊道:“过来两个人,把这些东西搬车上去。还有,这个盒子太沉了,也帮我拿着!”

从身后向他靠近的是班将军和牧涯语芳。牧涯语芳走到他身边轻轻递给他一块手帕,然后反身向她自己的马车走回了。班将军则停在了百里恒的身边,远望着二公主和五公主消失的方向。

“东涯是个不错的地方,你不需要对他怀有恐惧。“直到赤甲羽军的战马扬起的灰尘彻底消失的时候,班将军才说。

“我现在什么也不怕!”百里恒一手抱着百里韵给他的盒子,一手拿着牧涯语芳递给他的手帕,用一种故作坚强的语气回答。

班将军低头看向百里恒,正迎上百里恒的双眼,然后转身向马车走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自从被二公主和五公主拦在路上后,苟寒食突然加快了行进的速度。之前百里恒感觉东涯使团像一只蠕动的蜗牛,现在则是一匹撒欢的野驴。

太师傅每天还是在车里喝酒,却再没有喝醉过,以至于让百里恒怀疑自己姐姐来的那天他是不是在故意装醉。牧涯语芳还是总到这辆车里玩,不过不在缠着太师傅讲故事了。

自那天以后,百里恒和牧涯语芳的关系渐渐好了起来,在那之前,百里恒对她多少是有些提防的。

现在,每天两个孩子都会凑在一起研究百里韵留给百里恒的那个盒子。

百里韵留给他的这个真的不太像是盒子,因为翻遍四面也没再它表面发现一丝缝隙,更不用说钥匙孔。如果不是百里韵在把盒子交给他的时候曾说过:“在它应当打开的时候,它自会打开”,百里恒真的以为这就是一块铁块了,而且按重量推算还是实心的。但他相信,既然百里韵和百里凌说这是盒子,那它就是盒子。

百里恒和牧涯语芳在试过了滴血、火烤、洒酒、刀劈等多种方法无果后,将希望放在了盒子上面的花纹上。画纹遍布整个盒子表面,有些线条粗犷,有些细腻,不过两个孩子看不出这些画纹里面有什么信息。

他们也、曾请教过班将军、苟寒食,但无一例外的都是以摇头为答案。

当然,他们也曾经问过太师傅这是什么盒子,里面装了什么。但太师傅无论如何不说,直到一天被他们两个逼急了才恼羞成怒的说:“我是博学,但不是全知,我怎么知道这个破铁块是什么东西!”

虽然终究不能研究清楚这件盒子的秘密,不过也消磨了两个孩子的时间。转眼,东涯使团离开路阳城已经一月有余了。

“咱们从路阳出发后,先是向南进了南覆广野,然后绕过了富海城,转路青山郡,在狮子岭向南。苟先生究竟是要去哪儿啊?我怎么感觉咱们距离东涯越来越远了。”百里恒对身边的牧涯语芳说。

两个孩子趴在矮桌前,桌子上放了一张地图,两个孩子正一本正经的研究着这一段时间的路线。

等了一会,没等到牧涯语芳的回答,百里恒奇怪的转头看,正对上了她有些责怪的眼神,立刻不好意思的说:“哎呀,我又忘记了,应该是寒食先生才对。”

若以苟寒食的姓氏称呼他,不论苟大人还是苟先生,如何都会有些不妥,最后在牧涯语芳的建议下就随她一同称呼为寒食先生。不过百里恒下意识下总会按照一般的称呼习惯,以姓称呼。

“你们在乎那只小狗怎么走干嘛,左右丢不了你们。十三,离开前可是有人嘱咐了你要用功的,但自从出了路阳城,我可没看见你摸过书本。武练不了,难道术法也不学了吗?”

被太师傅训斥后,两个孩子四目相对,吐了吐舌头,不在琢磨地图的事了。百里恒打开一个书匣,从里面拿出了一本书。这本书封面上空空的,没有任何字,翻开后,或工工整整,或潦草不堪的字挤满了纸上。但上面的文字却不是人族的。

“太师傅,这本书是你写的吗?”牧涯语芳看着满书不认识的文字问。

太师傅先是点头,然后摇头说:“是我整理的,但里面的内容有巫族历代传下的术法精要和我的心得。”

牧涯语芳看着百里恒手中的书,有些羡慕地说:“如果太师傅是用人族文字写的就好了,这样语芳也能看懂,就可以跟恒哥哥一块学习了。”

太师傅哈哈一笑,解释道:“不是太师傅不用人族文字写,而是巫族与人族在世界理解、文字系统上差别太大,根本没办法翻译。如果硬要翻译成人族文字,那术法也就使不出来了。而且人族与巫族体质差异太大,并不是谁想学就能学的。”

牧涯语芳脸上显出失望的神情,说:“语芳也知道人族并不是谁都能学会术法,但为什么会这样呢?人族并不比巫族笨啊?大神也太不公平了。”

听到牧涯语芳这句话,太师傅正容道:“小丫头,这句话可不能乱说。大神创造生灵,给了每族独有的天赋。巫族擅长术法、医术;枭阳生来可与野兽沟通,进而驱使;灵族生翅能飞,有扶桑、月桂庇护,且有属于自己的术法;轩辕族身材高大,能借环境改变身体;无启族生死轮回,永不担心堕入冥渊;鲛族山水,能畅游瀚海。这都是大神给我们的恩泽。大神虽然没给人族特有的天赋,但人族中总会出现能够学习他族能力的人,这边是大神的恩泽。对于大神,我们只能感恩,不该存有抱怨。”

太师傅说完,脸色依然严肃,百里恒在一边忙说:“没关系的,太师傅就在这里,你让太师傅教你,没有学不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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