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老走了,一如他来时的举动,悄然无声,只是带走了李守善刚刚做完的特制超级美味豆腐花,有时候不需要太多言语,便足以表明一切。
李守善依然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打水洗脸,用干净的毛巾打理自己,然后往自家的木桶里灌水,拿出换洗的衣服。虽然没有花瓣的清香,但是木桶里还是弥漫着一股干净的味道。擦拭完身体以后,李守善开始收拾屋子,由于要很长时间不能回来,因此他必须将屋里清扫一遍,确保当他回来的时候不会太过脏乱。
把做豆腐花的原料分门别类的放好,由于调料都是放在不见阳光的地方,为了防止发潮,李守善给它们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这些东西都是老头子留给自己的,李守善希望好好珍藏。
做完这些以后,李守善点上煤油灯,关上门窗,开始他一成不变的夜读,虽然没有红袖添香,但是窗外有明月清风,对于李守善来说已经胜过世间一切。
这三年来,他都是如此过活,与清风明月相伴,以天地自然为师,心神遨游于真与幻的交错带,用一种简单的方式生活,养成处变不惊,安贫乐道的性格,以此来消磨他几载野外生存而来的凶狠。
今夜无雨,月光清澈,然而李守善不会贪恋美景,过了约定的时期,他吹灭了煤油灯,拉上了床帘,一把蒲扇安然放在枕头边,或许过了今夜,他的生活便不能如此平静,归于平淡。
李守善仍然睡的很安甜。
夜的声音是美妙的,无数光明底下无法完成的事情都可以趁着这个时机完成,夜是最包容的,它是所有罪恶的流入点,遮蔽一切,宽容一切,从不争辩。有时候它很长,有时候它很短,然而星辰只有在夜里才最璀璨,然而很少人能够体会这其间的奥秘。无论万古,夜始终存在着。
时间便在夜的笼罩中渐渐流逝。
一声鸡鸣。
李守善的床榻已经叠的整整齐齐,他只收拾了一个包袱,两身换洗的衣裳,都洗的发白,两双布鞋,连同他脚上穿的一双,都是老头子在世时给他做的。在别人的眼里李守善便是一个朴素到极点的少年,普普通通,不会引人注目。
然而倘若有人注视他的眼睛,便会发现,他的眼神特别清澈,就像传说中一个神话种族的圣泉,清的能够映彻天空,比冰雪还纯洁。
李守善开始启程,他拴上木栓,套上铁索,背上行囊,等待着牛车的到来。天色自然是还未彻底明亮的,太阳还未从天边升起,临川郡的大人物们还在家中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休憩,京城里的怡红院彻夜未眠,亮了一夜的灯笼,然而此刻也还未开门。只有贫苦人家的生意,已经拿出摊子推着前去市集。
牛车在车轮的倾轧声中缓缓而来,一个老人拉着一头老牛赶着一辆老车。
“老人家,该启程了。”李守善递给老人一个铜板,然后爬上牛车,缓缓说道。
“小先生,今日是休息日,书馆应该不会开门。”老汉笑道。
“今日去渡口。”李守善摆摆手,然后不再说话,放下了行囊。
“好的。”老汉不再言语。
“哞~”一声悠远的叫声打破了空气中的宁静,老汉缓缓挥动手里的牛鞭,打在一旁的泥土上,拉车的老牛便应声而动,身上绑着的铃铛也发出清脆的声音,夹杂着牛车时而吱呀的声响,落在李守善的耳朵里,便是一曲另类的曲调。
生活在市井里,自然有市井里的乐趣,凡尘未必不如仙境,对于普通人来说,平淡便是快乐,平安便是幸福。
李守善突然有些感悟,他身上的气息突然有了些变化,他心里的两颗星辰便也相应的起了变化,白的更白了,黑的更给了,中间的地带更黑了。
松鹤剑意,清风明月剑意也在这股气息下有了些变化,似乎更加的真实了,而他的境界顺理成章地到达了一境中层。
这些拉车的老汉都不知道,拉车的老黄牛也不知道,车也不知道。他们关心的是前面的路是否有所颠簸,人的注意力只会集中在一件事物上。
对于李守善来说,修行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他无法预知下一次的突破,也无法知晓自己的终点,然而他就是莫名的有一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要穿衣吃饭,这都是一种感觉。
风尘仆仆。
渡口边,江水悠悠,不知道流过几载,从何处来,往何处去,有没有起点,是否存在终点,摆渡的人自然不会想着这些,只有无聊的人才会想无聊的事。然而也只有衣食富足的人才有资格与本钱无聊。
打渔的人总不会去思考人生,否则他便会空手回家而被婆娘大骂,然后灰头土脸大半夜提着鱼篓在河里摸黑。?
然而此刻仍是白天,所以李守善碰不见因为思考人生而被责罚夜里摸黑的渔家,他只是看见了一艘艘木船,上面有人。
船上当然有人,否则如何在河上穿行,若不能在河上穿行,又如何称得上船?然而有了人,船才能叫船。
“敢问是李守善小哥么?”一支木舟从远处而来,船桨摇动,荡漾起波纹,野鸭惊飞,白鹭飞起,水天一色,一派风光。
黝黑大汉站立船头,对着站在岸边的少年问道。
“敢问这位大叔,可是穆封先生介绍来的么?”李守善隔岸遥望,大声问道。
“没错,正是穆封先生让我在此处守候,等到小哥前来我便载你入河,小哥能得先生推荐,想必一定是人中龙凤,倘若能在古山道的选拔中脱颖而出,必能荣耀一方,到时候我身为小哥曾经的渡者也是万分光荣。”
“大叔客气,我只是个普通人,仅此而已。”李守善平静地说道。
“小哥谦虚。”黝黑大汉笑道:“还请上船。”
江水幽幽,幽深宁静,一苇渡江。
李守善向老人,老黄牛,老车道别,然后上了船,虽是小船,却也经得起风浪,船在于坚固,而不是大小,并且还要看掌舵的人,经历风霜,才会磨砺,才会有所自信。
一声请鸣,李守善坐在客舱里静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