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翩翩公子坐在棋盘前,一人下两手对弈,只是庄严默然站在一旁。
“按照少主的吩咐,我已将该说的话都说了。”庄严回复道。
翩翩公子拿起棋盘上正在厮杀棋局的一颗棋子,又重重放下,却是一副风轻云淡模样。
庄严微微皱眉,稍有疑迟的说道,“只怕杜公子自以为有了最有用棋子反而冒进。少主,我们为何不……”
康世东勾嘴一笑,“因为他太笨,没有资格和我谈联盟。”
“可是为何反而……”
“他知道得太多。而我,最讨厌知道得太多且还自以为是的揣摩。我要让他知道,他太弱了,他的生死都是我的心情。”康世东微勾着嘴,“善后的事你要办好。朝堂之上的暗庄,越多越好,大戏已经开始了。”
庄严眉头微皱,毕竟已是谋划多年,多个盟友必是好过多一个敌人。可是既然少主心意已决,他知就算自己再费口舌也是无用。
“你放心,不会让那位杜公子太快退场的,毕竟没有什么东西比怀抱着希望而又得不到更痛苦的事情了。”康世东冷笑着,一副掌握大局的轻狂模样。
庄严一思索,想必少主是记着上一辈的恩怨,那杜一卡的爹杜相国一权独大时向圣上进言大将军康复功高盖主,以至于后来种种。少主虽看着温和,其实从不仁慈。
早朝退下后,身体欠佳的圣上江阴由大殿下江淮月陪着见了几位大臣,讨论了入秋的收成。
这时,一袭红装的江淮安并未通报直径走入,行跪拜礼,却一直不起。
江阴挥手示意臣子宫人退下,才让淮安起来回话,却不知她一脸倔强,“请母后下旨,赐婚女儿与杜一卡。”
说完,又是重重一叩首,额头微红。
江阴瞧着,制止了淮月想扶起的动作,只是说了句,“你可知你与康世东有婚约。”
“母后从未将那婚约当回事,那我也不必在乎。”淮安冷笑道,“母后都能将自己的女儿送到他人床榻,那女儿也可以选择我要去的床榻。”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江阴气愤得发抖的身体,满脸愤怒。
白皙的脸颊立即出现鲜红的红印,嘴角都流出丝丝鲜血,淮安勾着嘴冷笑,一副无所谓模样。
“安儿,你怎能武逆母后,快向母后认罪。”淮月一旁看着,急切的说道。
淮安冷笑,“认罪?我何罪之有!圣上,你今日要不杀了我,否则你就别想再摆弄我!”
江阴不怒反笑,“哈哈,好威武的夏朝二殿下!滚,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淮月扶着气得发抖的母后,又想劝解淮安,却只见淮安又稳稳一叩首,“谢圣上不杀之恩。”
说完,擦掉嘴角的血水,随后头也没有回的走掉。
江阴重重的坐到龙椅之上,仿佛老了十几岁,一脸的疲惫不堪,她看着那抹红色消失眼前。
在一旁的淮月却突然跪下,抬起头一脸虔诚,“母后,若安儿爱慕杜一卡,就请赐婚吧。”
江阴闭上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康世东……”
“母后放心,无论何时我都会保护安儿,这是在父皇驾崩之时我的誓言。”淮月一叩首,满眼柔情。
“精兵三千,已分批进入安都。好在最近宫里那位被国手局困惑,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欧峰望着杜一卡,等待着他的指令。
城门之上,杜一卡看着远处的山水,又望着满城百姓,他们似蝼蚁一样生活,而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权利,是最好的东西,所有人都趋之若鹜。要让杜一卡如此狂妄之人,永远低人一等,向两个女人屈躬卑微,实在是痛苦至极。
这一日,他等得太久了。
“不过,那个巫老婆子说近日不宜轻举妄动,您看……”欧峰说到。
杜一卡冷笑,“她不过是个神神叨叨的疯婆子罢了。”
“可是,她的确将……”
杜一卡冷眼一扫,“我说过,所有人都不可以提这件事!”继而望向远处的源山,只隐隐看到山的轮廓,飘渺而高大。
“只要江淮月一死,又有二殿下与你的婚约,一切都唾手可得。”欧峰说道。
“一切不可莽撞,那淮安如今住在何处?这颗棋子可不能丢。”杜一卡轻叩他那凉骨扇。
欧峰一笑,“如今在客栈住下了,也没带随从,就跟了一个叫李若颁的乡间丫头。我早就派人跟着她,自然不会有闪失。”
淮安因与母后长姐已然闹翻,也倔强的不可能回公主府。再者,她特地想与康世东保持距离,也不可能住进康府。算来算去,居然只能找个客栈住下。
不过在这里不得不说,老酒鬼给的梅花木制腰牌居然真的有用。那天住客栈,淮安居然发现身无分文,其实也不怪她,一般都是小果带着钱袋,如今自己与若颁两人,差点流落街头。
在流落街头的过程中,淮安无意间瞧见一家当铺的木制匾额的左侧边刻了一朵梅花。
难道老酒鬼说的是真的?要是拿这腰牌进去,能不能换点银子?心里很是忐忑的淮安还是走了进去。
“客官,活卖还是死卖?”小二一脸殷勤的看着两位衣着不凡的年轻女子。
淮安也不多言,将那梅花腰牌递给他,让他仔细观看。
“客官,不是我说你,拿这一木头还来当铺当?看来客官也是急需用钱,我出三文,当送你了。”小二说完给了三文钱。
淮安看着三文钱,闭眼深呼吸。老酒鬼,别让我遇到你,不带这么整人的!
若颁在一旁看着,拉了拉淮安的衣袖,“安姐姐,别生气,我这里有个簪子,先当活的吧,先周转一下。”于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从中拿出一个银制的桃花簪,看得出若颁对它很是疼惜,舍不得戴。
“这,不会是墨云送的吧?”淮安一愣,问了一句。
若颁眼一红,咬着唇,点点头,“没关系的,等我有银子了,我可以再赎回来的,安姐姐别心疼我,真的没关系的。”说完准备递给小二让他估价,却被淮安拦住。
“我堂堂二殿下,居然要靠你卖定情信物,说出去都让人耻笑。我不当了,请把那三文钱的破木头也还给我。”淮安气得差点翻白眼。
她想着,去找康世东借点银子,他应该不会拒绝吧,他看起来还是挺有钱的……
“姑娘,请留步。”就在淮安与若颁转身离去的时候却被一位中年男子叫住,便是当铺掌柜。
那人身体微微发福,一副奸商模样。淮安心里暗想,这要是去演戏,他去演奸商完全是本色出演。
“能不能让在下看一下你的木制腰牌。”掌柜的微微一拱手,算是礼仪。
淮安想着,三文钱的木头,应该没有人会抢吧,于是就大方递给他。
掌柜的仔细打量着这梅花木制腰牌,又眯了眯眼,手一迎,“两位里面请。”
随后的事情就超过若颁的想象了。素昧平生的当铺掌柜听说淮安缺银子,立即让人拿来一百两银票,恭恭敬敬的送到她面前。
晕乎乎的两人出了当铺,也不管其他,找了个客栈就先住下了。
淮安呆在房间里,仔细打量着手中这腰牌。在当铺小二手里,这腰牌就是个破木头,最多三文当送人。但是在掌柜的眼里,却是不定数的金银。
实际上,值钱的不是这个腰牌,而是这个腰牌所代表的内容。
想通了的淮安不由得心安起来,只要有钱就饿不死,多开心的事啊。再说,有了这梅花腰牌,岂不是有了金山银山?
若颁突然把脸凑过来,盯着淮安看,“安姐姐,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以后怎么办,要不我们去大环山找我弟弟吧!”说完皱着眉,一脸担忧。
淮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拍了拍若颁肉嘟嘟的脸,“我才不走,我要嫁给杜一卡。”
其实这也是淮安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欧峰以杜一卡贴身侍卫的名义伴随其左右,自己想更多私底下接触有所不便。
若能够以一纸婚约,有更多机会唤醒他的记忆。更何况欧峰离杜一卡越近,她心里就越不安。
淮安自知不是个安安分分的女子,若想让自己像个傻白甜乐呵呵的穿越了就谈恋爱,还是有一定难度。而自己一旦有想法,欧峰很有可能会以杜一卡的安危威胁,所以还不如直接把杜一卡留在自己身边,谁也不能把这软肋拿去。
更何况,和男神结婚,还是有点期待的……
若颁顿了一顿,自然不知她一系列的心理活动,只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安姐姐,你真的要嫁给杜公子吗?那康公子怎么办?”
淮安正了正色,“若颁,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与杜一卡,算是前世今生,而康世东,我从来没有对他动过心。”
窗外的大树上隐蔽的身影一顿,“原来是前世今生,呵,原来是从未动心。”知道她住在客栈的康世东始终不安心,于是躲在大树之上保护她,却不想偷听到这一墙角,实在是痛心至极。
淮安似乎听到动静,打开窗户一看却毫无人影,怕是自己幻听了。
入夜,若颁已去隔壁房间,空留淮安一人。害怕黑夜的淮安不肯熄灯,而摇晃的蜡烛又恍得她睡意全无。
真的,对他从未动心么?
淮安狠狠摇头,他人从未让她动过心!
紧紧捏着被角,心里默默训斥自己的胡思乱想,“那可是我男神,我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更何况唤醒他的记忆才能更有把握离开这个地方。”
有些懊恼自己的淮安更加睡不着,只能盯着摇晃的烛光。
也不知是何时睡去,永远醒来时已是大天亮。饭菜已被小二送到若颁的房间,洗漱用食过后,淮安决定带着若颁四处逛逛。
刚出门,就遇到了独自一人前来的杜一卡。他轻叩凉骨扇,一脸温和,“淮安,不知是否有空陪我登山。”
若颁听此,便一脸心知肚明的悄然退去。留下一脸笑容的淮安,跟着杜一卡上了马车。
马车送到源山脚下就停住了,只能由人走上去。登山的乐趣,也大抵在此了。
一路上欢声笑语,好不开心。
只是淮安心里多少有些打鼓,向来听说这源山之上,狼群众多。她努力安慰自己,不会这么倒霉的。
胆怯的淮安四处张望,却因昨夜一场大雨,泥土湿滑,一不留神便脚底一滑,直接摔倒坡底,还好不是悬崖,只是两三米高的土坡而已。
杜一卡见状,也立即跳了下来,扶起她来,关切的问道,“受伤了没?”
好在草木甚密,不过割破衣裳,并未伤筋动骨。看到完好无缺的淮安,他也才心安起来。
不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三米高的土坡不算什么,只是直接掉进狼群的宴席之上也太好运气了。
一头野猪已然被撕咬成几块,鲜血淋漓。突然被打搅的狼群一动不动,只是冒着绿光的眼睛让淮安不由得心惊胆战。
可是此刻,人狼双方都一动不动的胶着。谁也不敢动,也不敢大口呼吸。
杜一卡紧紧握住她的手,抱住她僵硬的身体,轻声说到,“别怕。”
轻轻的一步一步退后,淮安都不敢想要是这狼群冲过来后果如何。动物世界里的惨象在她脑海里不断闪烁……
按照套路不应该这样啊……穿越到异世一事无成便成为狼群的饱餐,还是太倒霉和浮夸了点……
不过万幸,许是狼群已经饱餐一顿,也许是它们不确定突然闯入的活物是否有攻击性。
只是人狼对视,都未轻举妄动。两人小心翼翼的绕开狼群,一直后退,最后死里逃生。
离此处远些,杜一卡拉着淮安的手一直狂奔,也不顾泥土脏了衣角和鞋袜,直跑到源山山脚。
“太刺激了……”淮安拍了拍自己受了惊吓的小心脏。
杜一卡笑着看着她,一脸温和,淮安故意不看他眼睛,被他紧紧握住的手微微挣扎了一下。
“我定一辈子护着你。”
男神说起情话来太有杀伤力,淮安瞬间就被秒杀了,所以愣在那不知如何回答。
慢慢靠近,吻上她的嘴唇,霸道而有力,淮安甚是惊讶,随即又是欢喜。
以后就算他恢复记忆,这手也牵了嘴也亲了婚也定了,怕是再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吧,嘿嘿……
淮安挽住他的脖子,紧紧的抱住,很是开心。目光不经意见落到杜一卡甚是白皙的脖子,笑容渐渐冷下来。
淮安松开手,吞了一下口水,愣了一会才开口说到,“不早了,咱们要回去吧。”说完也没等杜一卡便独自上了候在那里的马车。
杜一卡想着,以为是她害羞起来,于是坐在马车里轻声安慰说道,“你我就将是夫妻,何必不快。”
听到此话的淮安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一直魂不守舍。
就连回到客栈,晚饭也未进食,一味地坐在房间里发呆。
没见过这种状况的若颁也是猜不透,只是干着急,“安姐姐,是不是杜公子欺负你了?我去找康公子,他会帮安姐姐的。”
淮安回过头问了一句,“若颁,我到底是谁?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听到此话的若颁更是一头雾水,“安姐姐是夏朝二殿下江淮安啊!姐姐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我去请大夫,我去找康公子!”急切的若颁不知何时,吓得满脸泪水,说完立即跑出去。
淮安趴在桌子上大哭,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之久,却是第一次这么恐慌无助。若说之前还有着随遇而安的想法,今天的突然发现,却让自己陷入一种恐慌当中。
自己清楚的明白,自己不是江淮安,只不过是一个容貌相似的顶替者,杜一卡给予的所有关怀和疼惜都不是自己的,是盗取他人。
若有一日真正的江淮安回来,自己又将何去何从,而杜一卡……
欧峰给的期限是一年,说明一年之内必有事发生。一年之后,真的能够安全的回到现世?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可是如今却也只有相信这一条路。
一年。
365天。
当爸妈得知自己失踪的消息,会不会痛哭流涕,会不会满世界的寻找。
淮安的心就像被谁狠狠的揪着,一直不肯松手。
哭累了的淮安昏昏沉沉的睡去了,却也睡得不够安稳,嘴里一直叫着妈妈。也许在人最深的意识里,这是安全感的来源吧。
赶到的康世东看到满脸泪水的淮安,心头一痛,眉头紧锁再也没有松开过。他轻轻的擦掉她的泪水,抚摸她的头发。
不放心的康世东又找来了大夫把脉,说只是受惊又悲伤过度,并无大碍。听大夫这样说,所有人才稍微安心。
“墨云,去查一下,妈妈是什么东西,是何人。”康世东黑着脸吩咐道。
夜已经凉了,康世东给她盖好被子,本准备推动轮椅却被睡得迷糊的淮安抱住手臂,“别走,别留我一个人。”
于是,康世东不喜与人亲密接触,只是听着她喃喃几句,心头却反常的软得一塌糊涂,便没有推开她的手,只是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让她睡得安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