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又是睡到晌午,淮安努力的睁开眼,映入眼前的居然是康世东。最重要的是,他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看。
“喂,女孩家的闺房你也闯啊!”淮安大叫。
“噢,那你可以松开我的手了么?”康世东一脸微笑,看起来格外可恶。
淮安这才发现自己还抱着他的手臂,立即松开,有些尴尬的却只能转移话题,“你怎么出现在我房间里啊?”
“我来看看你这个多情女子呀。先是什么三皇子官扬,又是什么杜一卡,现在又来了一个妈妈?谁呀,我怎么不知安都居然有这号人物?”康世东问道。
淮安歪着头皱着眉,“想不到堂堂康公子,居然如此八卦。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妈妈呢,额,是一种食物,就是那个,对,糖醋里脊!我想吃糖醋里脊!”
半信半疑的康世东敲打了一下淮安的头,“为了一份糖醋里脊哭成那样子,你是开天辟地第一人。”
淮安摸了摸被打的头,“我饿了不行啊!”
“我已经让厨子备下饭菜了,你洗漱一番就下去吃饭吧。我腿脚不便,得费些功夫下楼,我在下面等你。”康世东宠溺的说道。
曾在康府住过一段时间,康世东居然把淮安喜爱的菜色都记住了,满满一桌,让淮安胃口大开,什么不开心的事,且让它滚一边去吧。
看着狼吞虎咽的淮安,康世东没有动筷却一脸笑容,比自己吃还开心得多。
在一旁的若颁缓缓开口了,“康公子,谢谢你,半夜去府上打了扰。其实我应该去找杜公子的,可是昨日那状况,我也不知是不是杜公子欺负安姐姐了。”说完,一脸担忧的望向淮安。
淮安塞得满口都是菜,听比摆摆手,又想说话却说不出。康世东拍了拍她的背,“慢点吃,别呛着了。”说不出的宠溺。
好不容易吞下去的淮安正坐着说到,“我昨日情绪失控是因为想母后长姐了,与旁人无关,你们别瞎猜测了,再说,谁敢欺负我呀,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那是自然,我也不会让他人伤你半分。”
众人一看,拿着那把凉骨扇的翩翩公子人不是杜一卡还能是谁。
只是他一出口,表示如此暧昧之言,让淮安有些脸面挂不住,也没理,继续吃饭。
“好巧,康兄,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你,难不成康府的饭菜吃腻了,跑来客栈尝鲜?”杜一卡微微笑着。
康世东微微拱手,“杜兄都来了,说明康某没有找错,这里饭菜自然比别处好些了。”
若颁抬头看了看康世东,又转头看了看杜一卡,正嘀咕着,明明是现世安好的模样,怎的却感受到浓郁的杀气呢?
还是淮安一人省心,安心吃饭为上策。
“淮安,今日我们去狩猎场去打猎吧,若能赢得好彩头,也算是为我们的婚宴添福了。”杜一卡一脸温和。
“什么?!”众人皆惊叹。
杜一卡一愣,“噢,淮安你还不知道。昨日我被召入宫,圣上已同意我们俩的婚事了。”继而笑笑,“这不是淮安你与她们对抗赢得的结果么?”
于是所有目光都聚集到淮安身上。淮安却就一味的低头吃饭,不言。
“可是我,还没同意解除婚约。”康世东的脸不知何时已然冷酷得像冰山。
杜一卡勾嘴一笑,“他人都做不得数,淮安自己的抉择罢了。”说完把目光望向淮安。
淮安依旧安静的吃饭。
墨云已然看见实木椅子被康世东抓去一角,却只见他笑一笑,自己推着轮椅离开。墨云见状也立马跟上去了。
走到门口的康世东却突然停下来,只是侧过身,想说句什么,却也没什么都没有说,便离去了。
狩猎场里野物众多,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多为麋鹿。淮安骑在佳人的背上,感叹着明目张胆猎杀珍惜动物实在是不道德,因此是在提不起兴趣。
而杜一卡兴趣极大,箭法极准,也收获颇多。淮安随着佳人四处散散步,却也是心事重重。
在男神失忆的时刻与他成婚,多少有点乘人之危的嫌疑,不太道德吧……
好吧,其实内心而言,淮安是不愿成婚,一切不过是为了更多时间唤醒他的记忆和保障他的安全。
杜一卡的确是自己的男神,可是这也不代表自己想嫁给男神啊!
看起来这是一种奇怪的理论和逻辑,但确实是淮安此刻真实的想法。对男神仰慕之情,可是从来只是远观。自从穿越,才与失忆了的男神有所交集。
为什么在现世两人不曾有交集,而来到异世,淮安便如此大胆的靠近他?
其实是底气。
现世的男神,帅气阳光,是个学神,篮球打得好,以及一系列优点,而异世的男神同样耀眼。
不同的是江淮安。
现世的她,只不过是普通的大学生,那种掉进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到的普通。而现在,她是夏朝二殿下,位高权重,从来都不是普通。
地位平等之人,才能够有交集吧。
只是淮安心中有着犹豫,若真心爱一个人,应该是奋不顾身,不能自控的努力靠近。而自己除了去看他打篮球,在图书馆悄悄看他,什么都没有做,就连假装偶遇都没有……
所以,一直叫嚣着要嫁给男神的自己,真的想要嫁给他么?
还是自己的一个幻影?
“禀二殿下,圣上弥留,请二殿下回宫!”远处狂奔的马匹扬起一片灰尘。
国丧。
淮安却是心头一痛,骑着佳人直奔皇宫。宫内已然大乱,守门侍卫也未拦住狂奔的马匹,固淮安能直奔大殿。
“母后!”殿内一片哭泣。
淮安扶着殿门,却脚底一软,跪在门前,自己虽与母后相处仅半年,也曾闹翻,只是毕竟血浓于水,亲人仙逝,哪有不痛的道理。
得到通知的大臣已然跪到殿前,哭丧。
“安儿,以后,只有你我姐妹两相依为命了。”淮月红肿着美丽的丹凤眼,语气尽是疲惫。
“我会护着长姐,无论何时,何地,何人。”淮安看着痛苦万分的长姐,更加心痛。
国丧举办了七天。
七天内,全国不听歌舞声,不闻欢笑语,不见红色衣。为了维持宫内稳定,新帝淮月特地恩准杜一卡率领百名侍卫入宫。
问题,出现在七天后。
百名侍卫本该在国丧结束后,立即退出内宫。可是他们没有,不仅没有,居然安都城门的守卫都被杜一卡全然换了人。
事情发展到如此,就算淮月后知后觉,也明白杜一卡是决心发动宫变。
于是,淮月立即调动暗卫,命令镇守各地的五大将军回都救皇。而暗卫回报的信息却让她无能为力。几日前,满朝各处骚扰,五大将军都在被陷入胶着战局,无力回天。
暗卫力量再强大,也只是不能见天日的阴暗力量,若正面对决,实在是毫无胜算。
这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母后的身体本已日益好转,甚至还说着要将安儿与杜一卡的婚事定下来,怎会突然驾崩?
偏偏这个时候,满朝各地骚扰,却无大规模的入侵,明显是想困住兵力,让宫里人无救兵。
好一个杜一卡,居然与外邦联合策划宫变,狼子野心,可见一斑!淮月眯着眼,满眼的恨意。
她清楚,若直接兵变,怕天下人不服,怕五大将军不服,怕臣子不服,所以要借助夏朝二殿下江淮安。
淮月顿时泪流,她真的如此狠心,为了一个男人,杀母囚姐?
因这宫里局势错乱,侍卫已借保卫之名,对江淮月实行了软禁,且派了丫鬟时时监视着她一举一动。
门外有人,只听与侍卫交谈几句,便有门锁打开的金属碰撞轻微之声。
“长姐,你几天没有进食了,我亲自下厨,做了点心,你多少吃一点吧。”淮安放下木篮,端出几碟样式好看的点心。
面无表情的淮安却也未直视淮月,只是一味将糕点摆了一桌。
淮月看着那些色泽鲜美的糕点不由得冷笑,“想不到安儿,居然会做点心。”
“长姐取笑了。只是不吃这点心,还有其他,终究躲不过。还是让妹妹送你一程吧。”淮安头也未抬,只是拿起一块点心递给淮月。
淮月大笑,继而又悲苦无奈,“罢了,随你心意就好。”说着,便接过点心,却无奈的笑了笑,“母后,我来陪你了。”
说完,便也没有挣扎,安然吃下。
不过多久,淮月便腹中剧痛,豆大的汗水直流,小巧赤红的嘴唇被自己咬得出血,“江淮安,你为了一个男人不惜如此,会有好下场么!我会等着你,看我的好妹妹是怎样死的!”说着,已然是满眼恨意。
毒性也逐渐加重,淮月挣扎几番,终倒地不起。
淮安冷眼看着,只突然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雪。鹅毛般的雪飘下来,不过一个时辰,便就是白茫茫一片了。
她穿着那件大红披件,踏过雪地,一步步走向大殿。雪水湿了鞋袜,冻得她腿脚麻木。远处,杜一卡一身青衣,现在那里,如画如梦。
“淮安,谢谢你为我做的,你将是我的后,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杜一卡紧紧握住她的手。
淮安却是一脸的失神,只是喃喃念到,“那日,你陪我跳入狼群之中,也是对我动了情了的吧。”
杜一卡一愣,继而笑笑,“我们不是前世今生么?”
他亲昵的凑过身,浅吻着她的额头。
突然,他觉着腹部一痛,低头一看,已是鲜血一地。
她手里还握着那把匕首。
“夺位又如何,逼宫又如何,皇权更替与我又有何干。”淮安失神望着远处雪景,“就算你不是他又如何呢!凭一张唯一熟悉的面孔,我才不会深究对错,更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可是我最痛恨的,便是一片真心,付予满心算计于我之人!”
淮安转过脸来不去看他的眼泪,“你负我在前,我不愧疚。不过一命而已,我赔你便是了。”
此处的变故引来侍卫,见杜首领被刺,侍卫已然红了眼,要将这胆大的女子大卸八块。
淮安却是一脸无所畏惧,“守城门的士兵已经全部被暗杀了,绝命阁的杀手们算是赚了一大笔。东华帝国也已出兵,你们的后援已然没有了。刘将军早就算到你们图谋不轨,已耍了空城计赶回安都,今日只怕已经到了宫门外,你们逃不掉的。”
杜一卡按住流血不止的伤口,大笑,“我看上的女人果然厉害,连我也骗了去!”
侍卫里有人喊到,“拿她挡着,我们冲出去!别人不会不管她的死活!”
“可笑!堂堂七尺之躯,居然想利用一个弱女子!你们若能杀出去便是你们能耐!”杜一卡纵然落得如此地步,却不该狂妄本性,也不屑利用一弱女子,“若不能,成王败寇,以自绝谢命!”
淮安冷笑着,“不陪你们玩了,该醒来去上课了。”说完,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挥刀自杀,一刀也是捅在腹部。
那许微笑,倾国。
杜一卡紧握住她的手,低着头,谁也没看到他的满眶泪水。
这个男人,无论是何时都未流过一滴泪,今日居然为了一颗棋子,还是毁了他一切的棋子,流泪不已。
当初那样迷恋杜一卡,怎会连他为了抓小偷不甚被割伤脖子的事都不知。
曾将修复伤疤的药膏让室友交给他室友,最后得到一句伤疤就是勋章,不必费心。
所以男神脖子上的伤疤虽浅,却一直存在的。
而他,没有。
“刘将军,此次宫变之事,你立下大功,说,你需求些什么,是土地百亩还是黄金千两?”龙椅之上的新帝江淮月目带微笑,甚是威严而觉厉。
刘将军听此,只是行了跪拜大礼,“臣之本分,不敢奢求。”
江淮月叩了叩身前檀木桌,若有所指的问道,“只是,刘将军如何得知杜氏与满朝勾结,如何得知他将发动宫变,而又如何不提前告知,却是救得如此巧妙。”
听此一席话,刘将军已然后背发凉,江家的女子,向来多疑又心狠,想不到对于一个救她乃至救国的功臣,都是满腹怀疑。
“刘将军莫慌,有得是日子让你想理由。刘家嫡女刘尔雅,才貌双全,无人不知,所以朕特地恩赐,让尔雅以夏朝灵安公主的身份,嫁给东华帝国三皇子官扬。”淮月仔细打量着刘将军的神情变化,自己却是一副让人无法揣摩的高深模样。
刘将军又是重重一叩头,“圣上,老臣唯这独独一个闺女,要让她远嫁东华,实在是……”
“三皇子何等高贵地位,配你女儿绰绰有余。更何况,这是证明你一心只为我朝最好的办法。”淮月话头一转,语气却有了威胁之意。
“臣,谢主隆恩。”
淮月才一笑,起身虚扶起刘将军,才让他跪安。
在空无一人的大殿,高高在上的圣上江淮月,品了一口雪里含翠,嘴角还带着丝丝微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太医院的人整整守了三天,二殿下的高烧才退了下去。
所有人都才松了一口气,要是有什么不测,圣上的那道陪葬的圣旨早就挂在那里的。
听小果禀报后,新帝淮月也推了一切繁杂事物,一直守候在淮安的床前。
此刻的淮月早就没有所有的坚毅算计,只是温和的替淮安擦掉额头上的细微汗水,满眼的心疼与着急。
“长姐……”淮安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就知道自己没有见阎王,微微一用力,伤口疼痛,让淮安龇牙咧嘴的。
圣上见她痛得微微出汗,又急忙唤太医院找办法缓解这疼痛。
淮安欲言又止,最后也没问出口,只是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圣上江淮月叹了一口气,“他没死。将他囚禁在地牢,是我最大的让步。”
“谢谢。”淮安微笑着,才又肯睡去。
小果贴心的卷好被角,恭顺的立在一旁。
圣上看了她一眼,问道,“门外康世东守了多久?”
“回圣上的话,康公子守了三天三夜,至今没有合眼休息过。”小果如实回答。
淮月一身的朝服还没有褪下,让她有些力不从心。近来发生的事,都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若不是淮安的那出将计就计,还不知事态会如何发展。
她恍惚的走出房间,贴身服侍的宫人也只能跟在身后,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康世东坐在轮椅之上,满脸的关切丝毫不能隐藏。
“谢谢你,世东。”淮月顿了顿,说到,“这么多年,我终究都是欠你的。”
康世东微微一笑,“是欠我一双完整的腿,还是欠我一条命?”
“若不是我硬要驯服那匹烈马,你也不会为了救我毁了双腿。世东,我对你终究有太多复杂情绪。”她说着,居然带着感伤之情。
“圣上,不是这双废腿,哪能保住这条贱命呢。所以,请圣上无需多言。”康世东冷笑着。
淮月却是少见的不为所动,甚至不为他的冒犯而大怒,“我知道你痛,世东,我感同身受。就如你给安儿的药,我痛得快死掉的时候,想到的,是那年你痛得脸都发白,却对我说没关系,你不痛。”
“够了,我已不想多言。圣上也累了,请回吧。”康世东别过脸,不去看淮月的满脸悲伤。
淮月本是苦笑,却又尖着声音大叫一声,似乎有些癫狂,“你在恨,恨我们弄瘸你的腿,恨我们害死你的爹!”说着,缓缓靠在康世东的双腿之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世东,我们和解吧,我能把一切还给你,荣耀,地位。我们回到幼时可好?”
康世东轻轻推开她,“青梅凋,竹马逝,你别执迷不悟。我心中,只有一人,无论她心里有谁,我都只要她。”
江淮月缓缓起身,带着若有若无的苦笑,“是我失礼了。”又看了看那安静的房间,“安儿心情不佳,你陪着她到处走走吧。去一趟大环山吧,老夫子曾出现在那里,若可以,让他替我还你一双腿。”
说完,独自离开。
如今母后驾崩,何必让他被这腿疾困住他呢一辈子呢。江淮月勾着嘴角,终是无能为力。
王者之路,她无人陪伴,走得孤独而坚决。也无人知道,她在半夜的抽泣,内心的无助。
本以为康世东会陪着自己,就如同幼时的他不顾一切都会护着自己。淮月甚至还能听到,年幼的康世东牵着她的手,“月妹妹慢些走,雪地太滑,莫摔了去。”
可是,终究是过去了。
深爱之物抑或人,都将成为最大的弱点,而身为圣上,是不能有弱点的。淮月深刻明白,一心坚毅的向前走,她得百毒不侵。
朝中臣子纷纷进谏,要将杜一卡及其部下,还有在逃的欧峰,全部凌迟处死以谢天命。
偏偏用了多少心血偷偷将杜一卡的命保了下来,将他囚禁在地牢之内。而对天下之人宣称,已处死。因为他,安儿居然自杀殉情,所以淮月不得不怕。
淮月一心想着,让康世东陪着安儿散心,也好让她平静下来。其实,朝中之事,琐碎复杂,自己是极其需要信任之人的帮助,可是,她愿意一个人扛起来,只要,安儿平安快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