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帝王亲自指挥,混乱中被夏朝前卫一箭射中,竟一命呜呼。
对于满而言,实在是悲痛。不过一两年时光,先后有两位帝王驾崩,可谓是时运不济。
而对于夏而言,先是欢呼,毕竟只要满军群龙无首,战事基本上就算是终结。可是事情没有那样简单,满朝五王爷举兵而来,来势汹汹。
这满朝五王爷可不是小角色,且不说当年是皇权争夺者之一。近年来在边疆酷寒之地磨练,不仅是心智还是手段,还是手中的兵,都是不可小觑。
敌国帝王死在前卫手中,虽说战场刀枪无眼,但是为了战事早日结束。圣上最有可能的动作,就是交出那位前卫。
而他,就是墨云。
此时的墨云,没有慌乱,没有惊恐。就如同等待一个微不足道的消息,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他甚至想着,血红的枫叶甚美。
李若颁牵出马不顾李若坚的反对,直奔去了军营。就算是抢,也要把墨云抢回来,他留在军营必定死路一条。
没有人拦她,因为刘将军的命令。
“墨云在哪里。”李若颁红了眼。
刘将军叹口气,“圣上的命令,没有人可以违抗。”
“我不管!”若颁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至于奔溃,“告诉我,他在哪里?你们没有权利让他去死!”
“为了千千万万子民,他死得其所。”
“死的是他,不是你们!你们当然可以一副高风亮节模样。真让人恶心!”李若颁知道与他废话也无法救墨云,于是骑着马又匆忙赶回去。
她还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走。
茶楼,雅座。
“你为何约我来这里?”来者披着绣金缎披风,挡一挡秋日夜里的寒露。
对面正襟危坐的女子淡然的倒了一杯茶,“第一次见面,春月姑娘难道不更应该问我怎么知道那些事情,以及我怎样将书信放在你的床头的?”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所以我不会问你怎么知道,只会问你想干什么。”春月倒也不惧,淡定的坐在对面。
接过对面陌生女子递过来的茶杯。
“我叫李若颁,我来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春月勾嘴淡淡一笑,继而抬头盯着李若颁的眼睛,“不,不是交易。是威胁。”
“那是你心中的猛虎,所以认定这是威胁。不过无所谓,只要你我都能保全自己想要保全的东西,细节无所谓。”李若颁笑了笑。
添香创立后,得到的信息错综复杂,所有体系建立都是李若颁一手打理。满朝所有风吹草动自然是添香所注意的。
春月这个名字,早就出现在添香里。
“那,你想要保全什么?”春月低下眉头,稍稍抿了一口,如同说着很随意的小事。
“墨云。”
“他?”春月眉头一挑,放下茶杯,“不杀他,王爷无法平息臣民的愤怒。此事,我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李若颁心头一紧,却未露出半分,只直盯着她的眼,充满戾气,“清夫人以死博得满朝先帝所有怜惜,又几乎将五王爷推上王座。春月姑娘如此手段,怎会在这种小事上说无能为力呢?”
“清夫人的死与我何干,皇室争斗离我更远,李姑娘说话可真是有趣。”春月淡淡一句,没有丝毫被戳到痛处的激烈反应。
论心理素质,春月绝对不低。
“与你有没有干系不在于其他,而在于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证据的事实都会消失,仅以闲言碎语参杂在许多虚假过往中。”
“我怎么确定你有与我谈条件的资本?”
李若颁自然是有备而来,便取出一张仔细折叠好的纸,放在春月身前的茶桌上。
这是一个抓药的单子。
春月笑了笑,“很好,你有威胁我的资本。”
“我说过这不是威胁。只要墨云能够被救出来,这件事就永远成为秘密。”
“秘密?”春月一笑,“事实只能被掩盖,绝不会被抹杀。”
李若颁笑了笑,又倒了一杯茶,“其实我很佩服你,从宫女到王妃,乃至王后的道路,你走得甚为顺畅。其中智慧与胆识,岂是俗人能够比拟的。我只是希望,这样顺畅的道路,不要被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打破了。”
“呵。”春月冷笑,“若添香的人都是无足轻重的,那还有谁更可怕呢?”
“哦?你知道添香?”
“有所耳闻而已。你说的事,我需要考虑,过些时间再与你答复。”春月起身,“这茶应该是去年的旧茶,始终有股霉味。”
当春月回到随军帐篷时,发现五王爷已在内练习书法,见着其回来便随口问道,“去哪里了?这样久才回来。”
“去见一个朋友。”春月也随口回应,上前磨墨,如此自然而和谐。
“这里不比其他地方,不要乱逛,以免出事。”五王爷沾了沾墨汁,挥手泼墨。
春月见此微微一笑,“五爷心愿就快达成,还能如此谨慎。”
五王爷放下笔,挑起碎月下巴,“王妃说笑,这天下还不是你我二人的。”
“我……我只是一个宫女。”春月低下头,不去看他真挚的眼睛。
有些秘密,让春月心中的惶恐越发膨胀。若五王爷发现端倪,追查清夫人死因,情况又会如何呢?
虽然当初春月打着王后的名字偷偷去见清夫人,给她献个主意,让她改变一直被动的局面。虽然这样的计划安排,是清夫人自愿的,可是若五王爷知道,计谋和毒药都是自己提供的……
而五王爷不知春月心中之惶恐,只以为她觉着自己嫌弃她身份,便诚恳说到,“当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时,你予我鼓励。更者,你在寒苦边疆陪我一步步走到今天,王后之位,自然非你莫属。”
“我……王爷厚爱。”
“你今日怎么了,如此奇怪?”
“可能,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吧。”春月别过头去,目光落在别处。
一旦入主王宫,那些事情的细枝末节都将传到王爷耳中,而那时王爷又有几分信任自己呢?更何况,自己知道,那并不是空穴来风。
春月心头冒出一个想法,却被自己惊着了。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自己怎的生出如此悲凉的想法呢?
满朝帝王死于战事,更何况对方只不过是弹丸之地,这口气自然是咽不下去的,于是百姓与朝臣坚持战事。
可这时,掌控事态的五王爷突然病倒了。
御医再三检查,确认是中毒之相。而罪魁祸首也被揪了出来,此人曾在大环宗医宗拜师,前不久来到战乱之地,伺机而动。
五王爷身边的忠贞之师甚是愤怒,而此等愤怒比平民百姓的愤怒更加直接而张狂,扬言待破了夏,必将屠灭医宗。
此言一出,江湖议论纷纷。毕竟大环宗是个神圣的存在,且不论已成半圣娘娘的巫宗宗主,就是百岁的大环宗宗主,也绝不是由他人欺负的小角色。
身为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环宗,虽位于夏,却不属于夏。且论每年都有多少各国公子上山学艺,就知道对于朝廷意识形态并没有多少干涉。
可是人在慌乱中就容易失去理智,比如以上对于大环宗的宣战之言。
不过多时,又有人跑出来说屠宗一事过于残忍,不过毕竟五王爷中毒昏迷不醒。若大环宗可以派人医治,此事就一笔勾销。
然而,大环宗根本没有人出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种淡定,就如同看着一个自不量力的幼童幼稚的言论,除了浅笑没有其他。
而李若颁不这样想。
墨云如今就在五王爷手中,若自己能救他一命卖他这样一个人情,那墨云的安全就有保障。
当然,这一切主要看李若坚。
“我不去,我好歹也是夏的子民。若医治好敌军,我夏不保怎办?”李若坚的态度很明确。
“那你到底是想要停战,还是继续对峙让老百姓继续受着战乱之苦?”这时,苏青悠从外走进来,淡淡说着。
“姐姐!”
“青悠姐!”
两人皆十分惊讶,毕竟之前写过很多书信,都没有回应,如今却突然出现在眼前,哪能不惊讶?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李若颁甚是疑惑。
苏青悠甚是神秘一笑,“来的路上遇见一位叫邱老板的商人,他说有个肥羊拿大把银子收购粮食。”
“情况紧迫,我……”
“你做得很对,粮食比银子更重要。”苏青悠不想再说这个话题,继而问道,“满朝那边什么情况?”
“杜公子别来无恙,只是再也不是风光无限的安都第一公子。”
牢房之中。墨云每日受着酷刑,却始终不让其丢了性命,此刻已是伤痕累累,更也无法站立,只能倚着墙坐着。见着杜一卡缓步走近,还是出言嘲讽,嘴角带着不屑的浅笑。
“那你想到过你现在的结局吗?”杜一卡没有怒,只是淡淡反问。
见墨云没有说话,杜一卡在其眼前踱步,“康世东虽在避暑行宫待了多年,可是他怎会不知你暗卫的身份?如今你现状,你猜有多少是他的功劳呢?”
墨云脸抽动了一下。
杜一卡弯下腰,盯着墨云的眼,“我们联手来挫一下他不可一世的锐气。”
“我不相信你能够与他对抗。”墨云没有回避,直视杜一卡的眼睛。
“康世东是人,不是圣灵!”杜一卡瞪眼反驳,有着愤怒,反而显示其慌乱。
“从挑起你的夺位之心,到让巫老婆子找到你,再到你入了地牢,再到你逃狱来到满,挑拨满朝帝王出兵,这一切都是他多年前就布局好的。你知道这些后,会不会明白你与他的差距。”墨云勾着嘴浅笑。
“那你明明知道这一切,为何还按照他的计划一步步走入必死之地!”杜一卡的语气暴露了他越发慌乱的情绪。
墨云闭上眼,“我身为暗卫……若我的死能够两全,那就是最好的办法。”
“你……”杜一卡一惊,“你早就知道康世东不会容你!”
“我早就知道。”墨云浅笑,“其实仔细想想,只有你才是一无所知。那你可谓是我见过的最笨的人了。哈哈哈!”
既然墨云早就知道自己如此下场,那此刻他也不会跟自己合作对抗康世东。那这次谈话就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
杜一卡被这些话深深刺激到,直起腰背对着墨云,“你要知道,我奈何不了康世东,不会奈何不了你!”
说罢,便怒气离去。
五王爷昏迷不醒,随军御医一直候在跟前。可是万症皆讲究一个对症下药,由于王爷身份贵重,他人也不敢轻易尝试。
春月向来稳重,可此时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见身于事中之人,与事外人终究是不同的。
一年多前从夏逃离来到满投奔满帝君的杜一卡,始终没有料到满夏一战,会丢了满朝帝君的性命。
如今炙手可热的,是五王爷。而五王爷最看重的,就是春月。
“王妃,何必如此困苦,此事必将有转折。”杜一卡放下凉骨扇,伸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了春月。
春月看了一眼淡定的杜一卡,冷眼说到,“有话直说。”
“这两天必将有人出面说能够医治五王爷,而作为条件的是墨云。”杜一卡淡淡说道。
“你怎么知道?”春月眉头微皱。
“有位医圣老夫子有个徒弟,叫李若坚。青出于蓝胜于蓝,有着起死回生的医术,下毒更不在话下。更何况,他不曾一次给人下毒又出面医治。这种事情,王妃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
“那他与墨云又有何关系?”
“李若颁和李若坚是亲兄妹,这事王妃不会不知道吧?”
春月深吸一口气,手掌紧紧捏住茶杯,似乎想捏碎它,才能宣泄心中的恨意。
“五王妃,外面来了个自称是老夫子徒弟的年轻人,他说他有办法解王爷的毒!”
“他叫什么名字?”
“自称李若坚。”
春月几乎咬牙切齿,“好,很好。你不仁在先,就不要怪我不义。”
而杜一卡独自安稳的喝着茶,似乎一切与他无关。
李若坚被人迎入帐篷内,去医治昏迷多时的五王爷。此时,对于李若坚而言,面前这人所有身份地位都是浮云,他只是一个需要医治的病人。
即使这个病人可能会颠覆自己的王国。身为一个医者,在医治病人时,没有敌对。
而跟随李若坚来的,还有李若颁与苏青悠。
李若颁知道时间越长,墨云受的折磨也就越多,也就越危险,所以不顾反对也跟了过来。而苏青悠怕李若颁失态乱了方寸,所以也跟着过来。
料想着那五王妃春月是添香的人,想必不会为难,更何况救得五王爷,更是卖了了极大的人情。
帐篷内一派紧张气氛,苏青悠与李若颁便出了帐篷,被五王妃特请到别处小坐。
“五王妃在别院请二位去品茶,请跟我来。”侍女低眉顺眼。
苏青悠眉头微皱,五王妃对王爷情深意切,自其中毒以来更是衣不解带的整日伺候,从不肯离去半步。今日不仅没有在病床前见着她,还很有闲心的特地请两人去相隔数里的别院相见,实在是诡异。
只是苏青悠也想不出这源头,只得满心疑惑的跟着那侍女前去了。
骑马前行不久,在别院停下。
一身粉青色绣金锦服,春月直直的站在那里,眼神凛冽,有种从内发出的寒冷之意。
苏青悠心中的不安感越发膨胀,看似空无一人的别院更加让人不安。也许是多年影视编剧培育,让苏青悠清楚的知道,越安静就越发危险。
也许这是一种对于杀气的直觉吧。
苏青悠悄然转动手指上的暗器戒指,表面却不动声色。她估摸着到了此刻,怕是没办法全身而退。
唯有以不变应万变。
李若颁自然不知此中蹊跷,因春月是添香的属下,自然不会防备。更何况李若坚正在医治五王爷,怎会料想危险。
“这位是苏姐姐,你知道添香那必然知道它背后的主人吧。”李若颁介绍。
春月淡淡一笑,“原来苏姐姐这样年轻,实在是让人讶异。”
“五王妃安泰,只是今日品茶怕是有人心不静,我与若颁先行告退,隔日再叙。”苏青悠出言试探。
春月抬起手,勾了勾手指,苏青悠就听见兵器和脚步声,在李若颁猛回头时,苏青悠直奔春月,暗器戒指直抵着她的脖子,“五王妃实在是客气,第一次见面就送这样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