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岁的年龄,正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年龄。在这个年龄,我们处心积虑费尽心思地寻找各种刺激的玩法,并且不会去想也想不到我们所做的事可能导致的后果,这个年龄段的我们,心里更是没有是非、对错以及道德的概念。
那年的秋天,大概是我们上五年级的时候,村北边的公路上新修的大桥通车有一段时间了。桥下还清晰可见施工时留下的石头。
桥是东西走向,桥的东头南侧不远,大约三五米的地方,有一棵大柳树。这棵大柳树很粗壮很茂盛,足够五六个人隐蔽到树上而不被发现。
有一天放学后,我们一行五个人放学后一边朝家溜达,一边玩耍。
上五年级以后,我们村已经没有足够的师资教我们了,所以我们只能到镇里上学了。原本从镇上到我们村里是有一条正路,走着半小时的路程。但是我们几个人为了玩,总是绕远走村西的一条河。
这条河途径几个村,其中就包括我们村和我们上学的镇上。所以,我们顺着河走就可以回到我们村。
我们自从去镇上上学就经常走这条路,也经常会为了玩耽误了回家的时间。我们经常为了捞鱼,捉泥鳅,逮蝈蝈到天黑,然后才想起来回家,等到了家已经晚上八九点钟了。家里人也习惯了我们晚回家,所以一般也不会担心我们的安全,或者去学校找我们。
这一天,我们照例顺着河往家走。走到村北大桥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本来时间并不晚,但是已入秋,天就短了,自然黑的早。而我们那个时候都没有表,所以判断时间的唯一标准就是有没有玩尽兴。
到大桥下的时候我们觉得时间尚早,就又在这玩了起来。我们几个人纷纷爬上那棵大柳树,在柳树上玩起来。
“都隐蔽起来,鬼子来了!”一个小伙伴说了一声。紧接着,一辆载货的托挂车呼啸而过。我们一听,有意思,这不就是抗日游戏吗?用现在的话说,有点角色扮演的意思。
“咱们不能光藏啊,得打鬼子呀”另一个伙伴说道。
“走,下去捡石头去”我一声令下,小伙伴们纷纷下树到大桥下捡石头。我们趁着微弱的光线,挑了不少拳头大小的石头,分多次运上了树。我们还特意每个人用柳条编了一个草帽。
“我是班长,我让你们打你们再开火”我给自己封了个官。当然只是游戏,没人表示反对。准备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这也成了我们天然的保护。
等我们准备好这一切,我觉得可以行动了。就在这时,远处两展车灯快速驶来。我说道:“准备!”
伙伴们都手里拿好石头,等着我的命令。他们一只手扶着树杈,一手拿着石头。
“开火!”等托挂车行驶到桥头的时候,我立刻下令。伙伴们立刻把手里的石头扔向托挂车。咣,咣,有的石头砸到了地上,有的石头砸到了车上。
当时的我们只知道好玩,并不知道我们的行为会造成什么后果。如果我们扔的石头砸到车窗,甚至砸到人,哪怕只是吓到司机,都可能发生严重的车祸。即使不发生车祸,就我们几个小孩子在村外,离村里还有一些距离,如果车上下来什么坏人,我们的处境将会很危险。
我们的不懂事和无知,使得我们对这件事的认识只是刺激和好玩。被我们砸的车,可能因为常年跑车所听说的鬼神传说,或者拦路抢劫的传说,使得司机不敢停留,而是明显的加快了速度,顾不得看车况就跑掉了。这种结果让我们很是满意。我们决定再玩几次。
在砸了几次之后,我们开始失去了兴趣。决定开始增加点娱乐性和刺激性。
“去前面点上火”有个伙伴建议道。
“去吧,那有棒子秸,点上”我说道。
有两个伙伴爬下树,每人抱了两捆棒子秸,跑到桥的另一头堆了起来,并点起来。
这时候远处又开过来一辆车,是一辆小轿车。小轿车没有托挂车那样结实,所以我们选择放弃了小轿车,等待下一辆托挂车。
不一会,如我们所愿,远处开过来一辆托挂车。我下令后,一块块石头飞向托挂车。
咣,咣,咣,扔出去的石头都砸中了托挂车。这辆托挂车依旧没有停下,而是加速往前开。但是桥的另一头已经被我们点着了火堆。托挂车的司机似乎更加确认了停车会被抢劫似的,在短暂的减速之后,又是一次加速从火堆上穿了过去。
我们看了兴奋的不得了,都觉得很爽很刺激。还没等我们高兴完,远处又开过来一辆车。我赶紧喊到“准备!”伙伴们手里拿好了石头,准备再一次攻击。
“开火!”我一声令下,伙伴们的石头飞了出去。咣,咣。有两块石头砸中了来车,但是这次我们砸的是轿车。更令我们震惊的是这辆车停了下来。
车被我们砸坏了?我们砸到人了?这车不怕被抢劫?我们都在树上趴着不敢动。车门打开了,车上下来两个穿警服的人。
我们砸了警车!!!我不知道别的伙伴现在在想什么,但是此刻我瞬间脑补了很多镜头。我们砸的是不是警察伪装用的警车?车上下来的警察是不是正在调查什么杀人案?我们会不会会被抓住,被带走?我们会不会被警察当场枪毙?结果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在这天气已经挺凉快的季节,我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我们紧张的不敢呼吸的时候,两位警察叔叔绕着警车转了一圈,看了看车的损坏情况,然后拿着手电往河里照了照,并没有发现什么,就上车走了。
幸亏警察叔叔并没有怀疑树上有人,幸亏警察叔叔有急事,幸亏我们没有出声。这次我们有惊无险。我们争相爬下树,顺着河道不顾一切的往家跑。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跑,不知跑了多久,按距离和我们的速度算,可能也就十来分钟,但是我感觉有一天的时间,甚至可能是一年的时间,我们终于跑到了村里。我们现在一家人的门灯下喘着粗气,缓和着心脏的狂跳。我们互相打量着,有的伙伴不知道摔了几跤,有的把手都擦破了。
我们并没有互相问候,也没有互相安慰,而是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回家吧,然后就各自回家了。
那天回家后,我清晰地记得一晚上我都在担心警察叔叔会到我家把我带走,那次的经历,是我们最惊险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