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三月,合宜宫内却已是繁花如锦。
推开宫门,一条青石小径徐徐之前,边上淡紫色的春娟花映着和煦的阳光,悠然绽放,和风轻拂,衬着绿叶不胜娇羞。
再深入,两边长廊上三三两两的粉衣宫女聚在一起,或是女工,或是谈天。不时有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与过路的小内监调笑几番,和着檐楞上清脆的风铃声,显得一派轻松合乐。
主殿装潢华丽,内置一雕花绘兰屏风又不失文雅。
门轩尽敞,暖融融的阳光洒满整个大殿,倒是殿中寥寥几人略显得有些冷清。
殿中放有一圆桌,浅蓝色桌布,上放有各色八宝珍味,色泽诱人。
边儿上有一女子端坐在桌旁的凳沿上,一袭浅碧色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做妃子打扮,三千乌墨青丝被绾成精致的慵来髻,一只琏沐兰亭御茫簪点缀其间,圆润如珍珠般的耳垂上一对青曦幻幽穆耳坠与阳光下熠熠生辉。
其貌只堪清丽,却生得眉目如画,蛾如远黛,尤其是一双眼睛分外迷人。茶褐色的眸子似春水一般温润,泛着莹莹水色,映着暖阳似有流光闪动,眸色温和潋滟,不是珠玉,却胜似珠玉。
已过午时,盘中珍馐却未动一口。
宫装女子垂眸坐在那里,神色沉静,左手隐在广袖下的两指摩挲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边上一蓝衣女官上前一步,行礼,切声道:“小姐,奴婢明白您心里头有事,可再怎么着也好歹得吃一点,到底还是身子要紧呀!”
“吃不下……”那女子垂眸,似是呢喃般地说道,原本柔和的嗓音此刻却略显沙哑。
“是何人引得爱妃这般,竟连用膳都不肯了吗?”来人踏门而入,一袭紫青祥云龙纹袍,以青玉笄束发,腰缚黑色锦带,身量挺拔俊逸,正是慕容笙无疑。
“参见陛下。”宋贤妃看清来人,起身行礼,神色莫名。
慕容笙伸手虚扶起她,便走到主位上坐下,看着桌上的冷膳,挑眉,眼神在宋忺(xiān)身上转了三转,随即指了指自己右手边的位子,示意她坐下。
宋忺领意,施然而至,依旧不曾言语。
慕容笙放下手中正在拨弄着面前扣三丝的银箸,出声道:“菜拿去小厨房里温一下。还有,扣三丝重做。”
“是,陛下。”那蓝衣女官领旨,与同殿的宫女收拾好东西便退下了。
彼时,长乐殿内仅剩慕容生与宋忺二人,除却风吹树叶发出沙沙的细响,静谧异常。
终于,慕容声开口道:“怎么,今晨宋老一事,爱妃可是都知道了。”
宋忺听罢突然起身,对着慕容生跪下,挺直腰背,仰起脸定定的看着他,凛声道:“家父虽然年事已高,却一心为国为民,只想着能为朝廷做事,不知是犯了什么错竟落得如此下场?陛下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寒了臣子们的心吗?想我宋家历代忠良,个个忠君爱国。陛下何必苦苦为难?什么错处有我宋忺便是,难为他们作甚!”
“爱妃言重了。”幕容声把玩着坠在腰间的夔龙纹玉佩,微眯着眼,眉锋稍露:“朕若是想动你们宋家,”他顿了顿,轻勾起唇角,似是嘲讽般的说道:“还有你在这里来质问朕吗?”慕容生的眼神略过她,起身踱步到窗边,看着窗外盛开的春娟花,又接着说道:“宋老年迈,恐再难劳累,这御史一职又极为重要……”“朕知宋家次子宋承聿年轻才重,德高荣尚,可担大任……”
宋忺闻言神色略显松动,地头看着地上的青石,沉静了片刻才道:“原来,妾身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面色终归淡然,眉眼温婉。
朕非君子。
“张赢一事,爱妃也应当知晓了。”慕容笙侧开话题,转身走到宋忺身边,扶起她。
“是。”宋忺略显怔忡,不明所以。
“太子璁(cōng)与张家次女两心相悦,临出宫前特地向朕请旨赐婚,朕允了。现张二小姐父母遇事,她一闺中女子甚是不易,皇室理应给予照拂,爱妃于太后请安是可略提一二。”慕容笙顾自走到桌边坐下,漫不经心的说道。
宋忺垂眸略是思量,心下了然,款步走到桌边,提起桌上的白瓷酒壶即斟两杯,行礼坐下,与慕容笙各一,抬手捻起。
慕容笙捏起酒杯,与她虚对,仰头便是一饮而尽,用绢怕拭净嘴角,出声道:“还有一事,小初下月初回京,爱妃身为外祖理应有所表示……”
宋忺颔首,理了理额间的碎发,说道:“初儿是个好孩子,妾身自是疼惜,只是这孩子与妾身并不十分亲近。”
“朕明白,爱妃自会心里有数。”慕容笙轻扣桌面,似是豪不在意。
此时,那名蓝衣女官缓步而入,行礼,招呼身后的一干宫女一一摆好菜色,便又退下了。
慕容笙看着面前的扣三丝,素色的汤汁衬得上层的香蘑似墨玉一般润泽饱满,细如青丝般的鸡肉莹白如雪,甚是满意。
他轻勾起唇角,出声道:“三丝即为三思,爱妃可是明白?”说罢,便不顾宋忺微诧的目光,带着高离径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