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刀的繁杂刻纹,竟是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那把防身之刀。
苻坚总算明白过来自己似乎想错了什么,不由露出个苦笑。果然就听见身后女子冷冷的笑声:
“没有令牌又怎么样,反正有了王爷,就是最好的护身令牌!”说罢,将他一把提了起来。
她看着瘦弱,想不到力气竟不小。他苻坚好歹也是常年习武,身量不轻,她竟也提得动。
苻坚苦中作乐地想着,已经被她挟持着出了营帐。外面秦军看见他受制于人,果然大惊。
而她丝毫不见慌乱,带着他走到那个关押同她一起被抓的另一个男子帐前道:
“叫他们把我朋友放了。”
为首的秦军看向苻坚,他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便见重重包围的营帐四散开来,拓跋寔直接掀了帘帐出来。
见到此景,顿时大乐,几步走到女子身前,男子一双丹凤眼满是得色:
“婉灵果然厉害!”
只是他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女子没好气的怒骂,却正是对着那一脸笑意的俊美少年郎:
“废话少说,还不来搭把手,我快抓不住他了。”
少年一听,赶紧帮她一同钳制住他。两人以他为质,竟也一路畅通这秦军大营。
看来这女子说得对,只要有了他,便是最好的护身令牌。
只是又何必动粗呢,谁不知他苻坚最为怜惜美人。只要美人好生说话,轻言细语,又哪有不依的道理。
想到这,顿时只觉畅快无比,索性放声大笑,竟无丝毫受制于人之态。
拓跋寔见他竟如此猖狂,顿时心中大怒。手做刀子形状,狠狠一手刀劈在他后颈:
“死到临头还敢笑!”
“我死不死,可不是你说的算!”苻坚冷冷地说了一句后,桃花眼便转到苏婉灵身上,脸上笑意更深,“是不是?婉灵?”他应该是不知道苏婉灵的名字,但兴许是听见了拓跋寔叫她,才凭着回忆中的音调有样学样。
偏偏学得还不差,这般叫出来,就自显出一股亲昵意味,顿时让一旁的苏婉灵听得一怔。
拓跋寔已经大怒,一双绝美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手上的力道实是下了个十成十:
“婉灵也是你能叫的?”
他虽长得俊美若女子,力气却着实不小。这般一拍打,即使皮粗肉厚如苻坚也很是吃不消。
苏婉灵看苻坚俊眉轻蹙,心想也不能太折辱了他,便道:
“阿寔别闹了。”此话一出,苻坚顿时笑得志得意满:
“我就知道,美人还是怜惜我的……”可惜,话未说完,就被苏婉灵一脚踢得失声不语。
女子面色冷冷,看也不看他,只淡淡道:
“看来我是错了,用得了和畜生讲什么客气!”
苻坚被她损得露出一脸苦笑,拓跋寔倒很是高兴。少年俊美的脸上满是笑意,甚至还示威般地瞪了苻坚一眼,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只是苏婉灵现在实在无暇分心去注意这些,身后的秦军紧追不舍。苻坚虽现在全身无力,受制于他们。但等到药效过了,只怕就不那么好摆布了。
而今,他们虽已到了代国边境内,但若是身后秦军紧追不舍,只怕也逃不出去。
她心里乱得紧,见拓跋寔竟还有心情和苻坚吵闹,更觉头疼。思虑再三,还是对着一旁的苻坚商量道:
“王爷也是一代英雄,必知道我们二人只是为求自保,绝无冒犯之意。若是王爷能够答应就此放了我们不再追究,我立时就放了王爷,绝不再冒犯一步。王爷说好不好呢?”
她絮絮说了一通,苻坚却始终只是一脸的似笑非笑。见她说完以后,一双杏眼殷殷切切地看着他,便抿唇笑得三分痞意:
“你叫婉灵,是哪两个字?”
“婉是婉约的婉,灵是灵动的灵。”苏婉灵耐着性子和他解释,一旁的拓跋寔却很是不满:
“婉灵,你和他说这么多干吗!不如就一刀砍了他,省事又清净。”
“你懂什么?”苏婉灵白他一眼,只觉得头越发疼了,却还是得好声好气耐着性子继续和苻坚商量,“王爷,你觉得这样好不好呢?”
“嗯。”苻坚煞有介事地点头,苏婉灵起初还以为他同意了,顿时心中一喜,却听见他道。
“皎皎女子,婉约灵动,这名字不错,那你姓什么?”
“……”
“好名需得配好姓。你这名虽好,可若是配上什么马啊、牛啊之类的姓氏,不就大失风雅了吗……”
苻坚还在继续说,苏婉灵却终于明白,和这种人是不该啰嗦的,应直接堵了嘴,打死最好。
想到这,干脆不再顾忌,转身便对一旁的拓跋寔道:
“阿寔,扒光他的衣服。”
此话一落,两个男子齐齐愣住。苻坚似没料到这女子竟会这般豪迈,顿时从来胸有成竹的脸色也有些僵硬。
拓跋则是一脸的不快,见女子面色坚定,不像是说错话的样子,才别别扭扭地问道:
“扒他衣服做什么?”
“弃——尸——荒——野!”女子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来,见拓跋寔还是没有动作,顿时不快:
“你扒不扒?你不扒我扒!”
“……”两大好男儿只觉得无语凝噎,拓跋寔生怕苏婉灵说到做到,赶紧先一步俯下身道:
“我来吧我来吧,你别动手,也别看。”
“怕什么!不就是个男人吗?你和朝阳我还见得少吗?”苏婉灵这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倒是可怜这俩堂堂大好男儿脸色红若骄阳。
好不容易,拓跋寔才把苻坚全身衣服扒光,只留一条雪白的亵裤,聊以遮羞。饶是苻坚脸皮再厚,此时也忍不住脸色通红。在这盛夏的天里,竟也羞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三人离代国边境已不远,这里有几个小村落,却是秦代两国混杂在一起所组成的。
苏婉灵看着苻坚如此狼狈,却似还不满意。想了想,便从袖中取出一支随身带着的狼毫笔走了过去。
苻坚不知她究竟要做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妙。便见她持着狼毫笔,在他从不离身的那把六角合欢扇上画了只活灵活现的王八。
他只觉得自己一口老血都要喷了出来,却见她还在王八下面题了首歪诗,小楷篆篆,端的是一手极漂亮字,只是那内容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乃大秦苻坚王,
生平最爱耍流氓。
要说流氓肖似谁?
且看王八称大王!
这首诗题得毫无水准,但无一不在讽刺他苻坚。
苻坚何时受过这等折辱,竟是怒极反笑。苏婉灵倒是毫不畏惧,指挥着拓跋寔把合欢扇别在他亵裤之上,而后又将他扔在不远处的村口。
此时已过辰时,用不了多久村里的村民就该起来劳作了。他身上的药效还没过,想是一时半会儿过不了。
苏婉灵将他扔下后,最后问了一遍:
“王爷若不想在这丢人现眼,只需和我说一声,我这就救你起来还加赔礼道歉。”
苻坚却只是不言不动地看着她,裸着身子,也依旧气势不减。苏婉灵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
见他不说话,便勉勉强强道:
“既然王爷喜欢这样,小女子也没有办法。这就告辞,王爷好生享受吧。”说罢,拉着拓跋寔就要走。
却听身后那人淡淡一笑,语气明明温柔入骨,却偏偏让人觉得冷得厉害:
“婉灵,本王可是深深记住你这份大恩了。”
苏婉灵只觉得后颈都发了凉,赶紧拉着拓跋寔一路急行,走出他的视线范围外才算安下心来。
但两人却并不往代国境内走去,反而转身往回去秦国境内。
拓跋寔起初也有些疑虑,苏婉灵却道: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苻坚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再次回到秦国,所以必会放松警惕,只去追查代国境内。”
拓跋寔听她说得有理,便不再多言。事实也证明苏婉灵是正确的,苻坚后来的确大肆搜寻代国边境,却没有搜搜秦国。
所以两人反而躲过一劫,最后等风声小了些,才悄悄绕路,由秦代两国的一个边陲小镇入了代国境内,回到盛乐城。
再说秦兵找到苻坚时,自家王爷正袒着古铜色的胸肌被一群七大姑八大姨围观。
其实也不怪人家围观他,实是他身材太好,加之长得也俊俏,这般袒胸露乳顿时迷煞了一大片乡野村妇的芳心,有那大胆的还想趁机来摸上两把。
好在秦兵来得及时,免于自家王爷被吃豆腐。驱散开那一大群七大姑八大姨,又伺候好自家王爷收拾整齐后,便见那玉面阎罗笑得阴风阵阵。
顿时让几个熟知他性情的秦兵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伺候着,就怕这王爷一个不高兴拿他们开刀。
正战战兢兢地小心翼翼伺候着,偏有那不长眼的跑来寻事。一秦兵捧着苻坚从不离身的六角合欢扇献宝似的举过头顶:
“王爷,这把扇子该如何处理?”
几个伺候的秦军均是眉角一跳,看着扇子上那毫无水准的歪诗歪画,恨不得用眼神剜死眼前这不识相的蠢货。
而自家王爷只是淡淡地接过扇子,嘴角含笑地琢磨了很久,才缓缓蹦出俩字:
“好字!”
“……”
把扇子别在腰间,他把玩着一块白玉翡翠,冷冷一笑,英俊的面容却辨不出一点喜怒哀乐:
“留着吧,这可是她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呢。我要好好收着才行。”
“……”
“我们走吧,这方圆百里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我找出来。本王可是喜欢她喜欢得紧了。”
苻坚说完这句话,手中一用力,把玩着的那块白玉翡翠顿时成了一堆玉屑。缓缓站起身来,他优哉游哉摇着那把对他来说尽是侮辱的六角合欢扇,脸上的笑容越发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