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出宫游乐已过去数日,兴许是那天回来的晚了些,被宫人察觉到了异常,齐维近日对我更加严苛,我也只得跟着夫子读些书卷,过得甚是无趣。
关于怎样救青衣回楚国,我已经有初步的计划,虽是有些冒险,但是心中总是有些情绪驱使着我去做。我相信青衣不是坏人,他没有害人之心,且行事坦荡,死皮赖脸留在我身边,不过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借我之势重归故里,我愿意为他去做些许冒险的事情。
近日,楚国有一使者来到王宫,他的目的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这是送青衣回国良好的契机,机不可失。不管楚使的目的是什么,若我能说服他回国时带着青衣,那自然是好的,我不过是寻个由头去找父王借牢狱的名录,带回来做些手脚也是能做到的。
我决定去会会那个楚国的使臣,寻至驿站,很快便见到了。
那使臣约么四十来岁,身穿白衣大夫服侍,腰着白玉华扣,青丝黛鬓,气度不凡。
经驿站大臣引荐,他客气地向我行礼,我亦拱手还礼,少不了一番寒暄,言语之间,我察觉到了他的谨小慎微。使者名叫屈巫,是楚国炙手可热的朝臣,正当如日中天,楚王很看重他。
“公子亲临,臣下倍感荣幸。听闻公子酷爱作画,在下也略有涉猎,正想与公子请教。”
“屈大人客气了,翎卿年少,也只是略懂一二。听闻屈大人此次前来,似有要事,可是庄王欲与我父亲联盟。”
使臣眉头一皱,忽而眼珠一转,拱手鞠礼。
“听闻景公欲报黄河一战之仇,庄王极是恐惧。楚国虽兵力不俗,近年却得罪了不少国家,加之连年征战,国力受损,黎民百姓已不愿再多战事,特来求和,共享太平盛世。”
“原来如此,明日自有侍卫护大人进宫,想必父王也正想见你。屈大人可曾想过,于这曲沃城中四处走走……”
“大人,让妾身好找。”我的话未说完,一声娇媚自隔间传来,等那美妇人走至跟前,那妇人也是一愣。
妇人屈身行礼,音色千娇百媚,说道:“原是大人有客,是妾身失仪了。”
“夫人不必客气,是翎卿冒昧前来,打搅了。若屈大人今日不便,翎卿可来日再扰,望大人不嫌弃我这不速之客。”我说着话,作欲离开状,一面又观察着屈巫的反应。
屈巫果然将那妇人赶走,转身又将我拉至主客位置坐下。
屈巫满脸堆笑,眼色极其谄媚,一改第一眼时的傲骨模样,果然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公子,今日来访,定不只是为问鄙人冷暖,公子有何吩咐,但说无妨,小人愿竭尽全力。”
“大人客气了,翎卿确有私事有求于大人。”
屈巫换了个姿势,附耳在我左侧,说着:“公子吩咐便是。”
我看了看左右无人,说:“我殿前有个乐师,我十分欣赏。他有一夙愿,听闻楚乐妙不可言,想去楚国领教一番。可否请大人回国时带上我这乐师。”
屈巫面露为难之色,用衣袖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眼珠子一转,说道:“此事倒不难,公子只要肯给那乐师通关符即可,小人愿助公子一臂之力。”
“如此甚好,有劳屈大人了。”我松了一口气,既如此,那我也算解决了事情的一半。
“好说,好说。”
“今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改日翎卿再来拜访。”
“那小人就不多留了,公子请。”屈巫摆手,引我走出驿站。
从驿站出来,我知道还有最冒险一步需要我去做,抬脚跨上马,带着侍卫缓缓回宫。
长乐殿内站着数十位大臣,看来父王有国事要处理,我只得在殿外侯着。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昨夜下的第一场薄雪瞬间被融噬殆尽,屋檐上的滴水顺着砖缝流到脚下。我抬头看着东边的白杨,枝头的麻雀懒洋洋地在阳光下取暖,羽毛炸开,活脱脱的一个线球。
真好,这一切都很安宁。
许久,陆陆续续有大臣走了出来,经过我身边行礼问安,我一个个点着头,微笑着像这冬日的阳光。
待长乐殿内大臣都走出来,我跟着父王的随身侍从缓步走进去。父王坐在日常处理国事的位子上,俯瞰着台阶下跪着的我。
“平身,翎卿有何事。”
我没有起身,作颤颤巍巍状,说:“父王可记得五个月前,父王命兄长将牢狱名录交于我,儿臣自接手以来,一直谨小慎微,谁知前几日检查牢狱时,竟发现名录有些出入。儿臣私下想着,既然父王将此事交于儿臣,出了差错自有儿臣去弥补,父王可否将那名录交于儿臣,儿臣愿改不察之失。”
我低着头,看不到座上之人的表情,心里很紧张,却又不敢表露,生怕父王不同意。
谁知父王听后竟是哈哈大笑,说道:“翎卿啊,终于意识到自己长大了,肯为为父分忧了,好!我自会派人尽快把名录送到合欢殿。翎卿,你过来。来寡人这儿。”
我松了口气,调整好心绪,微笑着站起身,慢慢向父王身边走去。
我恭敬地站在父王左侧,低着头,待父王说话。父王忽而牵起我的手,笑得很和蔼,我有些发愣,睁大眼睛看着他。
“翎卿,今年十六了吧。”
“是。”
“该收收心了,你母后也说着改日为你寻一门婚事,你觉得如何。”
“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翎卿听父王母后的便是。”
父王粗糙的手抚摸着我的手背,我很是不适,我与父王接触甚少。正身体僵硬着不知所措时,父王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可以退下了。我拱手行礼,有些机械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