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酒精中,我想我快要醉去。脑子中嗡嗡声一片,我听不清、也看不清周围的世界。我知道自己的间歇性情绪不良又发作了,我知道这该死的情绪化又把我拖进了地狱、拖进了黑色、拖进了无穷无尽的黑色。我又一次想起了刘胖子在教室里满地爬,大哭着求着那个女人,他说:“老师我再也不敢了”。可是这并没有用,就好像那些病态杀人狂,我们看到资料里那些被杀人狂拦住的受害者是怎么说的,她问他:“这次能不杀了吗?”杀人狂说:“忍耐一下,一会儿就好。”刘胖子满地爬着躲着那位人民教师,那个比魔鬼还丑陋的女人,他反反复复地哭求:“老师我错了,老师我再也不敢了。”但是这并没有用。我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刘胖子在地上边哭边爬的样子,地上是他的眼泪、鼻涕、还有鼻血。在所有同学懦弱、无助、害怕、惊讶、恐惧的眼神中,在大家低着头的时候,我看到了王中王眼神中的痛快,他的眼神告诉我“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刘胖子就该受到如此待遇”。
我时时刻刻为自己童年的无动于衷而忏悔,为童年没有能力保护这位朋友而无尽的后悔,我想我这一生都无法逃离这巨大的阴影,这本不该属于我的赎罪。我忏悔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是唯一有能力保护刘胖子的人,但是我没有保护他。而成年人又在做什么呢?那些麻木与冷漠,真的是人吗?而权力的味道究竟是什么呢?当我成长到了李老师的年纪,做了与她一样的职业,我常常在想,她从一个小小的师范学校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小学班主任,是什么催使她敢于动手去殴打一个个只长到她腿部高度的孩子呢?
人打人,强者殴打弱者,男人殴打女人,父母殴打孩子,成年人殴打老人,不稀奇。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呢?
成年后,我几乎彻底沉默了。除了杨小湖与林萧萧,我不再结识新的朋友。我们三个人都是抑郁症的忠实粉丝,拒绝吃药拒绝心理医生,这没有什么用,我们也没有多么重度到想要自我了断,只是时时刻刻觉得活着没劲。我们一起听那些颓废的音乐,能够相聚的日子里伙住在一起,在一个个夜晚游走在大街上,凌晨两点钟走在大街上疯狂的喊叫,来释放心中的压抑。
为什么要打人,为什么要打人,为什么要打人,为什么要打人,为什么要打人,为什么要打人,为什么要打人。这个问题如同一条条小虫钻进了我的五脏六腑让我浑身疼痛,让我窒息。
“我是为你好!”
放屁!那你打残了、打死了人,还得给你送礼、写感谢信、做锦旗吗?为你好,往哪里好?好到哪里去?把人的尊严全部撕碎,践踏在脚下,让人活得狗都不如,让人活得完全没有半点希望,让人活得想要自杀,这就是好吗?被打了,自杀前,还得领情,说“谢谢老师,您打我打得辛苦了,费心了。我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刘胖子就是这样以为的,他觉得自己糟糕透顶,为了给父母省心,为了不再麻烦老师和父母,就决定不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了,他就走了!每一年那些自杀的小学生、中学生那么多,你们看不到吗?你们瞎吗?你们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自杀的吗?你们怎么了,这么麻木?你们以为那些事情离自己很遥远吗?
在死亡面前,道德算个球啊。你们只知道说社会风气糟糕、世风日下、道德堕落,可是有没有看到这种种风气背后一颗颗破碎的心,一个个被掐住了喉咙的奄奄一息的人,一个个哭泣的、枯萎的灵魂。你们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想要自杀的年轻人吗?有多少觉得活着没有意思的年轻人吗?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为了什么他们要选择成为一个糟糕的人?因为曾经那么努力地想要得到一点点的好评,却被反反复复给差评,那好了,我就名副其实,我就是一个糟糕的人算了。那又怎么样呢,我就这幅***你们又能怎么样呢,打死我呀,枪毙我呀,反正我自己是早就活着没有什么意思了,你们来呀,来继续伤害我呀,来弄死我呀。我也曾经努力地生活着想要取悦你们所有人,那些我生来应该尊重的人,但是我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了,你们是永远无法取悦的,不论我如何努力违心地活着,想要满足你们对于“好”的定义,而不是满足我自己对于“好”、“活着”、“人生”的定义,我那么努力地进步了,但是你们用居高临下的鄙视的双眼轻蔑地看着我,我知道我这一生都无法满足你们。而你们口中说的“好”,说的“对”,说的“人生目标”,说的“正确的活法”,我思考过了,如果我要那么活,我就是一个傻B。我知道自己用尽一生也无法满足你们的价值观。然而这毕竟是我的生命,我拥有始终无法被夺去的个人意志,我有自己想要如何生活的意愿,这是无法抵抗的。
我很累,我就堕落了,我就糟糕了,我就糟粕了,我就活成个***给你们瞧瞧。你们只知道道德堕落,男人女人都不要脸了,大家不结婚就能互相上了,但是你们却从来不看这表象后的真相。在冷酷的现实,在成长的伤害中,这一颗颗曾经鲜活的、充满期待的心,早被剁成了肉酱丢在了街上。而我们,如同一个个无心人一样活着。麻木着,在一点点和猪狗一样的冲动的本能中确定自己仍然是活着的。
或者说,在挑战这种机械道德中确定自己依然是活着的。人类最野蛮的行径之一就是凭可笑的、机械的、已经死亡的的道德来判断现在活着的人的行为的好坏、善恶。******运动早就有了,为了什么会发生。
男女关系混乱是糟糕的、是脏的、是不好的,是的,可是为了什么会有这样糟糕的现实呢?彻底否定男女的性关系,彻底否定人类繁衍生息的性行为,否定本能,否定人类存在这地球上的能够活下去的本能,是一种彻彻底底的恶。人活着,多少得有属于自己的活力,而不是一潭死水!
正人走邪路。那些打人的、骂人的人,明明是为了发泄自己对于生活的不满、不安,发泄自己对于没有得到掌控的人生的不满,想要得到一种特权、一种人和人生来不平等的特权。却要说,我是为你好。
“陈大慈!陈大慈!陈大慈!”杨小湖喊我,“你特么想什么呢?!”
“我在想,看见人类就心烦。看见成年的人类就心烦,如今我也到了看见自己心烦的岁数了。”
“我打算找个地方住啊,我得租个房子住。”杨小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