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马上就要毕业了,有什么打算?考研还是就业?”他研究地看着我。
“我别无选择的,你知道,我必须就业,虽然我很想考研,甚至考博。”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你担心经济问题?”
“你应该很清楚我家的特殊情况。我和妈妈相依为命,我能够大学毕业靠的是房租。现在我长大了,应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了。我外婆这几年身体很不好,牵扯了我妈妈很大的精力。我想我该工作了。”
“那么,你打算干什么工作?”
“与专业有关呗,别的还能干什么?我准备了很多份简历,有电子档案,也有纸质档案,投递、邮寄,上门应聘,只要有渠道我就去试试。”
“结果呢?”
“目前还没有消息。不过长三角的招聘会就要开始了,我想去碰碰运气,毕竟我还是学校的高才生,也是优秀毕业生,也许会找到心仪的工作。”我微笑起来,给自己加油打气。
“我看,你干脆到我们廖氏来做吧,我们公司正在招人,还缺两个会计。怎么样,有兴趣吗?”他期待地看着我。
哦,我犹豫了。要不要去呢?我需要工作,而他们需要人,应该不算是被施舍吧?我心里盘算了一阵子,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来吧,我们双赢,不是吗?我明天就把你介绍给爸妈,怎样?”
“这么突然?我还没有作好思想准备呢!”
“你是个高才生,我们廖氏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要是你觉得有损自尊,你可以按照正常手续参与应聘,嗯?”他若有所思。
“这主意倒不错,你不要介入,就是薪水也要按照正常渠道来定,否则我会认为自己很无能,也不想一开始工作就被别人误认为是藤缠树,我只想试一试自己在职场的价值。”我终于下了决心。
“那好吧,你这个倔强的丫头,一切由你吧!把你的简介什么的准备一份,明天送到我们的人事部吧!要不要我替你转交?”他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坚决不要!我相信自己!”我顿了顿杯子,以掷桌有声来表达自己的决心。
“好好,我不参与!”他做投降状,“不过,你也别觉得欠了我什么,我可能还需要你帮忙呢!”
“我能帮你什么忙呢?我是百姓,你是王储。”我无所谓地说。
“真的,我真的需要你帮个忙。”他收敛了笑容,有些难为情地说。
“干什么?吃人的嘴短,我已经吃了,后悔也来不及了。说吧,什么事?”
“假扮我的女朋友,帮我推掉那些脂粉女人。”他一本正经地说。
“专业搅局?”我问。
“对的哈!”他大乐。
第二天,我在去科技馆之前,特意去了一趟廖氏集团。
接待我的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她冲我微微一笑,示意我坐下来。
“我来应聘,听说你们在招聘会计。”我开门见山地说。
“对。你的简历我可以看看吗?对了,你的户口所在地是?”她一边接过我的简历,一边抬头问我。
“我是上海人。”我轻轻地告诉她。
“哦,那好,你填一下表格,然后和其他应聘者一起参加一下笔试,然后是面试。”她递给我一份表格,让我填写。
“下周一会有一场笔试,早上九点,在左侧那个会议室里,请按时参加。”她的声音非常轻柔。
“好的,谢谢,我会准时参加的。”我告别她出来,却在门外迎面碰到了苗青。她有些奇怪地扫了我一眼,大概没记起来我们曾经见过面,终于带着一身珠光宝气走到里面去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乘电梯下来,一路奔向科技馆。
时间还早,但是杨墨已经等在那里了。看见我过来,他一脸阳光地和我打招呼:“嗨,早!”
“你好!”我的声音居然有些欢快,这让我感到很奇怪。要知道,我昨天还是水深火热的啊!
“你看起来精神不错,比昨天好多了!”他的声音带着点小弟弟的清脆,有点特别。
“嗯,谢谢你。”我不想解释过多。
“怎么样,今天的值班间隙我们玩什么?”他真是玩心不改。
“我不想玩,我要准备一下应试了,下周一我要参加考试。”我冲他扬了扬手中的书。
“找工作还是考研?”
“工作。”我简短地说。
“我也不想考研,我明年一毕业就回去工作。”他说。
“为什么?”我很奇怪一个男孩子为什么这么没有上进心。
“我家有些特别。”
“特别?”我再次觉得奇怪。
“我奶奶,我妈,我外婆,三个人守着我一个,你想想,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我家又在农村,我怎么可能再考研?万一她们有什么需要,我找谁去?好在她们的身体都还不错,我很庆幸!”他苦笑了。
哦,原来这世上还有人的家庭比我还特别!
“那么,你会在上海找工作吗?”
他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会!我要回到家乡去,你想想,她们一个接一个地要老了,我得守着她们。现在,我是她们的希望,将来我要成为她们的靠山!”
我不由得敬佩地看着他,虽然他有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好啊,人只要有目标就不会彷徨。”我安慰他说。
“是啊,祝你好运!”我们说笑了一番,科技馆就陆续迎来了今天的参观者。
笔试结束之后的第三天,我接到了面试通知,那是做志愿者的最后一天。
杨墨每天都来找我,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我们每天中午都是在一起吃的工作餐,地点有时候在科技馆地下一层的大食代,有时候干脆领了回来吃。
我们所聊的无非是学习、就业、家庭情况,一切就像小桥流水般的自然随意。和杨墨在一起,你无须设防,你不是城堡,他也不是兵临城下的侵略者,你可以随便说点天气,高楼,家人。有一句话说得好,是真佛只谈家常,我和杨墨,就可以只谈家常。无需矜持,也不用心机。那孩子,单纯得像水,小溪水。
第二天是去面试,杨墨递给我一卷资料,都是面试可能碰到的问题。
“我昨晚帮你查了一晚上资料,嘿嘿,希望能有点用。”他傻笑着。
“谢谢你啊!”我忽然有些感动,这孩子,还挺有心的。
我翻着看了看,感觉这些问题都难不倒我。我们讨论了一阵子,杨墨表示愿意陪我去看看,一来给我擂鼓助威,二来,他想自己开开眼界。
我们来到廖氏集团的总部招待厅,看了看一起参与面试的人,有二十几个,都是笔试结束之后筛选下来的。今天的压力还不小呢,十比一。
排在我前面的人一个接一个走进去,他们被问及什么,我不清楚,我做了一个深呼吸。杨墨看出我的紧张,小声对我说:
“会计工作是跟钱打交道,最重要的是要有高度的责任心。公司面试应聘这个岗位的人,主要是了解这个人的性格,面试的时候一定要给面试官留下认真负责、沉稳可靠的印象。看看报道那些出纳卷款潜逃的事例,哪个公司都不想遇到这种倒霉事。所以你最好突出自己工作态度及责任心方面的优势,还要让对方知道你的专业知识和职业素养。”
“嗯。”我点点头,不禁对杨墨心生好感。这家伙,挺有头脑的!
然后,轮到我了。我再次深呼吸了一把,稳稳当当地走进去,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抬眼一看,我面前坐着5个人,正中间主持面试的是一个小伙子,眼神犀利,一副干练的模样。陪同在一边的居然还有苗青,她显然没有记起我来,因为她的眼神里扫过一缕陌生,还有点职场的锋芒。职场生涯造就的女人,不再小桥流水,都有点波涛汹涌。
“你为什么离开以前的公司?”坐在正中的面试官问我。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们问我这样的问题,他没有看我的档案吗?我是个应届毕业生啊!
“对不起,我刚刚毕业于上海财经大学,目前没有工作经验。我希望在以后的工作中慢慢积累经验,我想我至少可以做到称职。”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哦”了一声,似乎对我老实的态度很满意。紧接着问我第二个问题:“财政制度的三大改革是什么?”
这个太简单了,简直小儿科。我回答完毕时,发现苗青微微一笑,不过那笑容有点高深莫测。
然后,坐在小伙子左侧的中年人递给我两个报表,要我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分析。我一一照做,快速,高效。然后,我认真检查一遍,发现没有任何纰漏,才把结果递给他们。
“嗯,不错。”主持的小伙子露出笑容,“请等候通知吧!”
我转身要往外走,忽然,那个中年人叫住了我。
“如果上司要求你做假账,你该怎么办?”他问我。
“通常情况下,每个公司都会有一些假账,当然这种假账不是说如何偷税漏税,而是要合理的避税。另外,一本账做得漂亮,公司以后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是,违法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如果工作中经常要这样做,那么我只能说,对不起,我来错地方了,请您另谋高就,再见!”
我继续往外走。
我听见面试官说了一句:“留下她!”
我心里一笑,我知道自己成功了!
走到外面,杨墨正用他阳光的微笑迎接我,今天,这微笑让我格外踏实而温暖。
“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吧?”他问我。
“应该问题不大,我等候通知。”
他伸出手来,和我三击掌表示祝贺。廖云鹏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看见杨墨和我在一起,很是诧异的样子。
“我已经看完了你的面试监控,不错啊,明天你就要来上班了。怎么样,我请你?”他期待地看着我。
“不用了,我要回去准备一下,谢谢廖大少爷!”我真的需要回去准备一下,杨墨便陪着我一起离开。
“那好吧,明天我在公司等你。”他大有深意地对我说。
那天中午我请杨墨吃了一顿兰州拉面,我只能请得起这个。杨墨吃得很香,这孩子的确善解人意。
吃完饭,他又陪着我转了几家服装店,置办了一身上班行头。
第二天,我接到了上班通知。我好好梳理了头发,穿着新买的衣服去上班。才进大厅,就看见廖云鹏急切地等在那里了。
“我陪你进去?”他问我。
“不,我自己进去。”我本能地拒绝了他,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是有靠山的。
“那好吧,不过,不愿意做的话就找我,我可以给你协调。”他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有他的办公室电话,还有分机号。我接过来塞进包里。
接待我的是昨天主持面试的小伙子,他安排我到廖氏集团的分公司做会计,工作地点在新建的闸北中学附近,和云鹏不在一起工作。
那家伙听到我的消息之后,立即向他的母亲表示抗议,希望把我调回到他的身边。不过,他没有得到应允,有些垂头丧气,我倒是很高兴。
我才在办公室坐稳,他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怎么,我还没有熟悉情况呢,你就骚扰我工作?”
“凭借自己的本事工作就那么开心啊?”他有些沮丧。
“是啊,我很开心!”
“薪水低不低?你感觉要不要加薪?”他有些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不要,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再说,我就当实习了。”我很干脆地说。
“哼!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不满地说。
“对,廖大少爷!您是老板,我是打工族,我需要尊严!”我开起玩笑,转而告诉他,“我要开始工作了,不要打扰我。”
他哼哼哈哈地挂断了电话。
我很顺利就接手了这份新的工作,我时刻提醒自己:认真,谨慎,要对得起这第一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