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杨墨分开之前,他要了我的手机号码。拨过来之后,让我把他的号码储存起来,我很机械地照做。
我家离这儿不算远,我想一个人静静地走回去。才走出不远,忽然有一辆车停在了我的身边。我以为是出租车,连忙对司机摆摆手。
“哈哈,真是失恋了?懒得看人?”一声坏笑从车窗里传出来。哦,是廖云鹏!
“你怎么来了?”我有些奇怪,“你妈准假了?”
“干嘛把我说得那么可怜?像囚犯似的,我撒谎的本领还是一流的。”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侧了侧头,“上车吧!我都沿途找了一路,还以为你真跳黄浦江了!”
我上了车,他看我脸色凝重,又笑了起来。
“怎么样,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带你私奔?”
“就你?敢带我私奔?你家财万贯,你愿意不要江山要美人?何况,我还不是一流的美人!”我揶揄他,也嘲笑自己。廖氏集团在上海滩食品界是非常有名的,掌门人廖冠宇经营的廖氏食品加工业,拥有散布在日本、韩国等周边国家的多个经销商。
“不会吧,雪晴,这么容易就崩溃了?不就一个小H,至于吗?我是大H!”他居然自己命题为大H,我被他逗笑了。
“终于笑了,难得难得,一笑倾城,再笑倾国,要三笑,唐伯虎点秋香!”他今天发誓要把我逗笑,我明白他的。
“你就别同情我了,我郁闷着呢!”我有些倦怠,今天真是辛苦了。
“累了?想吃什么?”他问得好温柔。
“累,随便吃点什么吧,只要干净就行。我长着普通老百姓的胃,不挑剔。”我闭上了眼,想休息一会儿。
“好,我就喜欢你这脾气,不做作、不矜持,也不爱慕虚荣。”他把车子拐了个弯,驶入滚滚洪流。
前面有些拥堵。
“我下去看看,堵车了。你在车里休息一会儿。”他打开车门下去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我睁开眼睛时,周围已是黑漆漆的一片。而我的身上,盖着他的一件厚衣服,我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那应该是男人的味道。
我很奇怪,居然是第一次披着男人的衣服。那么,小H从来没有给我披过衣服吗?我在记忆里翻找,发现自己一无所获。
“哦,我怎么睡着了?”我不好意思地问。
“你是真累了。”他叹息了一声,打开了车内小灯。
“还堵车吗?”我抬起头向前面看去,马路开始变宽,偶尔有车从身边驶过。
“堵车?早就不堵了,我们换了地方了,我在等你醒来。”他看着我,眼里没有了玩笑的色彩。
“你等了多久?我们现在是在哪里?”我打量着周围,没有了高楼大厦,周围黑漆漆的,非常陌生的地界。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你睡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吧,我们就一直晃晃悠悠地慢慢行走。我怕车一停你就会醒,所以,就一直前进前进,连我自己都不知到哪儿了,我想肯定在郊外。不过,我们可以原路返回,不会迷路的。”
我忽然有些莫名的感动,想想一个日理万机的贵族公子哥,竟然为了一个小小的我,坐等了一个小时。要知道对他而言,时间就是金钱啊。
“你,怎么忽然像我的哥哥了?”我望着他,觉得他居然有些慈眉善目。
“呵呵,是邻家哥哥。不过,邻家哥哥和邻家妹妹,天生是应该谈恋爱的。我们要不要试试?”他半开玩笑的口吻。
“算了吧,我和你谈恋爱?这是本世纪以来我听到的最动听的童话之一!”我的头摇得像波浪鼓。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是一场童话?”
“你现实点好不好?我们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是不会走到一起的。你呀,就别安慰我了,找家餐馆,我们吃点东西吧。你妈妈,一会儿又该传讯你了!”
我的话音才落,他的手机就响了。
“喂,老妈,有事啊?”他皱了皱眉头,显然,他今天晚上不希望有公务妨碍自由。
“给你衣服,快穿上,别因为我感冒了,那样我的罪过就大了!”我小声说,很怕电话里的翠姨听到我的声音。
他没有按免提,音量也不大。我根本没心情窃听,就打开车门,到外面透透气。哦,很冷,我打了个寒战。
我知道,他的妈妈翠姨,是个辣妈,很犀利的。印象中她走路都飒飒生风,标准呼风唤雨的女强人。
我看了看周围,不知道这是哪儿,标志性建筑不多。
等了一会儿,他探头叫我:“走吧,我们吃饭去,民以食为天嘛。”
我上了车,还是空调车里暖和。
“怎么,衣服还没有穿上?”
“我开着空调呢。”
“那也穿上。”我固执地说。
“你怎么忽然像我妈一样执拗。我只有服从的份!”他乖乖穿上外套,“我身边注定要是辣女啊!”
“等我下了车,你身边就不是辣女了。”我看着他无奈的表情,笑了。
他发动了车子,我们走了好一阵子才回到霓虹灯里。哦,霓虹灯,好亲切的霓虹灯,你是流浪者的家园,今天晚上我心灵的皈依!
“我带你到‘田园居’去吃农家风情的东西,好不好?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蛋糕。”他问我,语气忽然变得那么温柔。
“不要蛋糕好了,那东西吃了会胖,而且含有反式脂肪酸。奶油,大多都不是植物奶油的——”
“可今天毕竟是你的生日啊!对了,我们可以买个蛋糕带过去。我差点忘了,你等我。”在一家蛋糕店门口,他停下车子。
“哦,好吧,买个小一点的,太大了吃不了。”我叮嘱他。
提着蛋糕,我们去了“田园居”。
才一落座,他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慌张。
“怎么了?”我有些奇怪,他看见谁了?
“廖氏集团的助理秘书,在那儿,我躲一下啊。”他转身去了洗手间。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我看到一个修饰得极为精致的女子,长长上翘的睫毛,高高盘起的头发,两个圆形的大耳环在粉脸旁边晃晃悠悠,点缀得恰到好处,身上的黑色皮草更显雍容华贵,此刻正步姿妖娆地走过来。经过我身边时,浓浓的体香熏得我打了个喷嚏。
她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确信,她是没看到廖云鹏的。
直到她走进了房间,廖云鹏才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怎么了?你为什么那么怕她?”我心里想的是,这个女人和他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我妈聘她为助理,你知道为什么吗?”他深深地看着我。
“因为她能干呗!而且,长相也不错,是个精致女人。”我由衷地赞美。
“对,她很能干,有点雷雨风格。”他坦承地说。
“那你怕什么?她追你了?”我本来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这次纯粹是因为好奇。
“我妈用她还有一个原因。”他慢腾腾地说。
我用身体语言提示他:我在听。
“就是,我妈在选儿媳妇。”他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那挺好啊,她好像真的不错啊!”我没有撒谎,那个女孩,看起来真的很不错的。
“可我不喜欢疾风暴雨似的女人,她们精明强干得像个男人,我喜欢的女孩子,最好有点林黛玉的弱柳扶风,再加上薛宝钗的聪明豁达,那就完美了。”
我瞪着他,像瞪着贾宝玉。
“怎么,我是个贪心的宝哥儿吧?我明确告诉老妈我不喜欢她,可她还是有点追我的意思。”
“不,你的想法很正常,很多男人都喜欢小鸟依人型的女孩,但又希望她们不要像黛玉一样过于敏感伤感病怏怏的,于是再加上一点宝钗似的调味品。”我啼笑皆非地看着他。
“那么,你是哪种女孩子?”他玩味地看着我,给我递过一杯果汁。
“我吗?战火怎么烧到我身上了?我既不像林黛玉,也不像薛宝钗,我只是我,一个普通人而已,介于贫民窟和大富豪之间的布衣阶层。”我接过果汁,小口抿了一下,哦,是温的,于是大口喝了起来。
“哈,你渴了?”他大笑,“你居然一点也不淑女,先是在我车里睡觉,然后大口喝果汁,简直有点梁山好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味道。”
“不瞒你说,我是饥寒交迫,再加上失恋,简直是一无是处。”我自嘲道。
“自嘲的女孩是勇敢的,自信的,知性的。其实,刚才的概括是个玩笑,我喜欢知性女子。”他研究地看着我。今天晚上,他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已经好多次了。
“你为什么要躲开那个女人?对了,她叫什么?”
“她叫苗青。我和老妈请假时,她好像就在旁边。”
“你请假的理由是?”我看着他,不希望他撒谎。
“我说是哥们聚会。”廖云鹏一本正经地说。
哦,他还是撒了谎。
“为什么要撒谎呢?”
“因为一切都才只是个开始。我要好好计划一下,怎么才是最有希望的开始。”他盯着我看,眼神却有些游离,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长痘了?”
“你知不知道,雪晴,你有一种天然的美,不喜欢过于修饰,率性而又纯真。”他居然赞美我。
“晕,连你都学会恭维人了。告诉你吧,我其实什么都没有。打小就被父亲抛弃了,现在又被男朋友抛弃了,呵呵,我是个标准的没人要。”
“我要我要,我一直有纯真情结,真的。这世界让人放心的女孩子越来越少了。而你,是为数不多的莲花女子之一。”
“你要?”我扑哧一声笑了,“哥们,我们虽然青梅竹马,可你也用不着这样安慰我,我基本上能够拿得起放得下。那家伙不要我,是他没眼光,他很快就会发现,失去我是他最大的损失。”
“就是啊,就凭你这朵鲜花,还怕找不到牛粪?”他也笑了。
“对,就是这句话了,没有此牛粪,还没有彼牛粪?”我也跟着起哄。
“说真的,我愿意做第二堆牛粪,你觉得怎么样?”他的眼里含着笑意,我无法分辨那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算了吧,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们原来可是邻居。”我继续玩笑,气氛很轻松。说真的,我和他在一起,就是可以随随便便,无拘无束。我们更像两个大孩子,保持了昔日青梅竹马的习惯。
“哈哈!”他大笑起来,取过蛋糕,点上蜡烛,“快吹蜡烛吧,对了,还要许个愿!”
我猛地吹灭蜡烛,双掌合十,闭上眼睛,默默许了个愿。
“许的什么愿?拐个帅哥做老公?”他坏笑地问。
“呵呵,我不想祸国殃民,我是个高等弃婴,我只想祝福我的母亲,她一辈子不容易,我希望她幸福!”我最在乎的人,这世上只有我的母亲,那个含辛茹苦生下我养大我的女人。
“嗯,你真是个好孩子。对了,蓝姨呢?”他不再开玩笑,态度变得柔和起来,我妈的名字叫蓝冰,他一直称为蓝姨。
“我外婆病了,我妈最近一直在照顾她,顾不上我。”
“你爸爸是怎么回事,能谈谈吗?”
“怎么,你也对别人家的隐私感兴趣?这可不像你了。”
“不是,雪晴,我只是关心你而已,不方便的话就不要说了。”
“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我是私生女,所以我妈嫁不过去。至于我爸是谁,我妈不肯告诉我,只说去世了,就连姓啥名谁做什么,我一概不知道。”我无所谓地说。
“哦,我明白了。”他顿悟似的看着我。
“你明白什么了?”我很奇怪地问。
“我明白了为什么你身上没有一般女孩的矫揉造作,倒是多了些男孩子的坦荡泼辣。是不是阿姨把你当成男孩子来养的?”
“正确,加十分!”我笑了,“我从小就被当成男孩子,我妈训练我大胆泼辣,不能受人欺负。我犯了错误,就要蹲在小黑屋里一整夜,而且挨打的时候不准求饶。”
“哦!真是没有想到啊!我们这些男孩子犯了错误,都很少挨打屁股的,最多是象征性地拧两下耳朵,大声训斥几句算了。”
“是啊,现在的男孩子都因为娇生惯养,添了许多女孩的性格;而女孩子呢,又被当成男孩子来养,因此多了一些男孩子的性格。比如我,比如你,呵呵。前段时间不是有人提出来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男孩危机,听说过吧?”
“对了,好在我老爸及时纠正了我妈的一些做法,才使我终于具备了男子汉的品质,我是多么感激老爸啊!”廖云鹏似笑非笑地说。
“你知道老妈是怎么教育我的吗?有一次,我被一个比我大好几岁的男孩子抢了东西,我哭着跑回家去,我妈根本不同情我,而是严厉地命令我:去把你的东西抢回来,把他揍哭,然后警告他下次不许欺负你!否则就没有饭吃!”
“你怎么做的?”
“我照做了,不然没有饭吃。”
“你把那个男孩子揍哭了?”他不相信地问。
“是的,我会少年长拳,小时候我妈一直让我学武术,就怕我受人欺负,你不知道吧?”
“原来你还是个武林高手!”他再次坏笑起来。
“要不要试试?”我冲他亮起了拳头。
他捧腹大笑起来:“以后我可不敢欺负你了!”
“我那两下子花拳绣腿,自卫而已,打不了人的。”我笑笑。
“看来我非要娶你不可了!”他皮笑肉不笑。
“看中我什么了?”
“可以给我当保镖啊,你别忘了我是资本家呢!”
“我就是命苦,居然沦为大少爷的保镖了。”
“哦,命苦的丫头,以后跟着我过吧,让我来补偿你前半生的坎坷。”他再次恢复了玩笑的口吻,举杯和我相碰。
“当”的一声,我们的杯子碰撞在一起。
“祝你生日快乐!”
“祝我生日快乐!”
我们同时说出来。
“忘掉一切不愉快吧,人生豪迈,大不了从头再来!”他站起来,“下面我为蓝雪晴女士点歌一首《从头再来》,演唱者廖云鹏。”
他站了起来,以杯子做话筒,真的唱起了刘欢的《从头再来》——
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
勤勤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入风雨。
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致爱的亲人。
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
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廖云鹏的声音带着磁性,很好听。随着他的歌声,我也轻轻地和起来,但是眼泪还是忍不住扑簌簌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