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我一大早爬起来,就接到表姐的电话,让我火速去一趟镇里,要召开草莓种植经验交流会。
我匆匆忙忙洗漱了一下,赶紧往镇里去。那天杨墨因为前一天加班而没有回来,我就打算租车前往。才一招手,我听见身后有人在按喇叭,一辆车在我身边“吱”的一声停了下来。
“呵呵,怎么,是急着要去镇里开会吧?我哥呢?”杨可微笑着摘下墨镜,看着我说。
“哦,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谁呢!你哥昨晚加班没有回来。对啊,你也去吗?”我这才意识到,杨可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了,怎么会少了他呢?
“喏,上车吧,我捎着你,给你省两毛车费。”他开起了玩笑。
我犹豫着要不要上车,上吧,瓜田李下,我婆婆对我的误会还没有解除呢;不上吧,我一时之间还没有打到车。
“上来吧,不就搭个顺风车吗,有什么呀,我又没有非分之想。呵呵。”杨可笑了。
我只好上车,一回身的功夫,却突然看见杨墨酒店里的伙计二喜,正拎了一个垃圾包站在不远处。奇怪,他的家和酒店都离这儿挺远的,他一包垃圾还要舍近求远不成?
“怎么了?你看什么?”杨可见我神情不对,奇怪地问。
“哦,没啥,随便看看。”我掩饰道,紧接着,二喜已经回转身去,垃圾包还拎在手里呢。他居然没扔?
“今天我要发言,你帮我看看稿子,看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杨可见我坐好了,把包递给我,然后发动了车子。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稿子?”我很奇怪,临时的紧急通知,他稿子已经写好了?
“昨天啊,通知不是早就下了吗?我听见杨姐说,告诉你婆婆了。怎么,她没告诉你?”
“没有啊,我不知道呢。我说呢,我表姐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问我启程了没有,我还奇怪呢,启什么程啊。她也就匆匆忙忙告诉我,马上去镇里开会,然后就挂了。”
“哦,婶子事情多,也许给忘了。”
“是吧,她一定是忘了。”
我苦笑了一下。我的婆婆,她是忘记了呢,还是压根儿就不希望我去开会?
杨可的稿子写得洋洋洒洒,内容、语言都不错。
“很棒的稿子啊,你自己写的?”
“我又没有秘书,自己不写还能指望谁?”
“你的文采不错啊!”
“那是,俺读书的时候还是无锡一中的文学社成员呢!”
“看不出来,你还是江南大才子啊!”
“俺们江南人杰地灵,是滋生才子的地方。呵呵。”
“不用修改,很好的,我学习完了。”
我把稿子递给他,会场也就到了。
更奇怪的是,我们才下车,迎头就碰到了杨墨。他的脸色并不好看,阴沉得像要下雨。
“哥,你早来了?”杨可笑脸相迎,却是热脸贴上冷屁股。杨墨的脸依然沉着,一点笑意也没有。
“你们来了?谢谢你啊,把我媳妇捎过来了。”
“我不也顺路吗?对吧嫂子?”
“杨墨,你有发言吗?”我看见他手里拿着稿子。
“不是,是我给书记准备的。”
他头也不回,转身就走进了会场。
杨可回头看了看我,伸了一下舌头,顽皮地苦笑了一下。
我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服务人员邀请我们坐到第一排去,因为杨可重任在肩,他就坐在了边上,我靠里一个座位。
杨墨居然没有招呼我,一个人坐在了离我不远的地方。旁边的书记简单和他交流了一下,就拿起稿子上主席台就坐了。
不一会儿,无锡很多乡镇甚至行政村的领导干部陆续赶来落座,表姐就宣布会议开始。
杨可发言的时候,大家都狠命给他鼓掌,我也不例外。他不仅文采好,讲得也声情并茂,很有感染力。
我看了看杨墨,他没有鼓掌,他侧着头看着我,脸上还落着一层厚厚的霜。
我忽然有些心神恍惚,杨墨的神情,让我忽然想起了婆婆的表情。他们母子俩的神情和眼神,有时候竟是那样相像。
散会了,熟悉的人们纷纷走出会场,彼此熟络地打着招呼。我四处找了找,却没有看见刘玉洁和江秀。怎么搞的,这样隆重的交流会她们也不来?
杨墨没有过来接我,径直陪着书记他们走了。表姐更忙,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一时不能突出重围。
我想一个人走走,不知不觉地就走回了昔日我们的宿舍。
宿舍有些凌乱,衣服胡乱地扔在床上,地上脏兮兮的,丢了很多卫生纸片。一个水盆里还泡着毛巾没有捞出来。
我蹲下身子,轻轻地揉搓着毛巾。毛巾很柔软,像我们的友情。
这两个丫头,在忙什么呢?连卫生也不肯打扫了,越来越懒了,简直就像两头猪。
我晾了毛巾,抓起扫把开始扫地。
“哟,晴儿来了?”是江秀的大嗓门。
“你们跑哪儿去了,也不去开会,不想好了吧?”
“怪我,是我病了,江秀陪我去输液了。”刘玉洁跟在身后,有些疲惫地说。
“哦,我说呢!你怎么了?”
“发烧了,高烧,我们刚从医院回来。”江秀说“你先坐下,我去打点水来,回头弄几个菜,我们姐妹三个聚一聚,我们好久都不见了!”
我扶着刘玉洁上床休息,江秀打了水又外出忙活去了。我知道,她是弄菜去了。
因为刘玉洁的身体不适,江秀弄了几道小素菜来吃。
“你怎么会感冒的?着凉了?”我们一边吃饭,我一边担心地问,“不要太累了,你要学会调节生活,活是干不完的,悠着点。”
“就是啊,这个拼命三郎,每天干活不惜命,晚上回来还要写日记,记下当天的事情,还要列出明天的工作计划,她就是太累了!”江秀也叹了一口气。
“最近总觉得累,好像浑身都没劲。一不小心就感冒了。”刘玉洁有些疲惫地说。
“也是啊,你以前身体不错的,很少感冒拉肚子。你一定是太累了,不然请假休息一阵子吧?”我说。
“轻伤不下火线,我这个没事。”刘玉洁笑了笑,喝了几口汤。
“怎么,你还记日记?”我好奇地问。
“是工作日记,不记的话我怕事情一多就忘记了。”刘玉洁脸色苍白,但还是坚持笑着说话,她是怕我们太担心。
“那你就简单一点记呗,总之要学会给自己减负,把活干好就行了。”江秀说。
“嗯。”刘玉洁终于点了点头。这是我们劝说了那么久之后,她唯一被说服的表示。
隔壁的门忽然咕咚一声响,像是有人打开了它。
“隔壁好久没有人来了,这个时候会是谁呢?”江秀奇怪地说。
“怎么,杨墨昨天晚上没有回家,不是在这儿住的吗?”我狐疑地问。
“没有啊,昨天晚上我还和刘玉洁在门口聊天来着,我们聊到十一点,也没见有人过来啊。今天早上我起得很早,也没听见这边有什么动静。根本就没有人过来。”江秀说。
那么,杨墨昨天晚上是住到哪里去了?
“我出去看看。”江秀走了出去,一转身就回来了,“是杨哥。”
“什么?杨墨?”我瞪大了眼睛。
“是啊,怎么,你们互相都不知道?”
想起杨墨阴沉的脸,我迷茫地摇了摇头。
“杨哥,过来一起吃饭吧!晴儿也在这儿。”江秀热情地迎了出去。
“谁在这儿?你说谁在这儿?”杨墨跟了过来。
“晴儿啊!”江秀心无城府地说。
“我吃过了,你们赶快吃吧,”他看了我一眼,脸色有些缓和,“我还以为你和杨可一起走了。”
“我为什么要和他一起走呢?”
“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今天早上在村头,他不是一直在等你吗?”杨墨面无表情,但是谁都感觉得到,他的话语里有一股酸酸的味道。
“你怎么知道他早晨等我?是我在等车的时候无意中遇到他的啊。”我好奇怪,杨墨的话有些无厘头。
“哦,我是随便猜的啊。也许他是在等别人。”杨墨忽然避开了这个话题,不言语了。
“你昨晚在哪里住的?”我忽然意识到什么。
“我就在这儿……”他看了江秀一眼,忽然不说了。
“我加班到很晚,就在办公室里睡了。”他立即改口。
但是,他干嘛这么吞吞吐吐的?还有,早晨村头的二喜,到那么远的地方倒垃圾,而且,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莫非这里面,有什么文章不成?
“你什么时间回去?”杨墨一会儿就镇定下来。
“怎么,你下午不上班了?”我问。
“上,不然你在这里等我,下了班和你一起回去?”他试探着问。
“我想陪陪刘玉洁和江秀,那行吧。”我真的想和她们多玩一会儿呢。
我们正说着,我的手机响了。我打开刚要接就自动关机了。没电了。
“手机借我用用,我表姐的电话。”
杨墨一言不发地递了过来,表姐是叫我过去吃饭。
“下午吧,下午给你一个请客的机会。嘿嘿,中午饭我已经吃过了,江秀请客。”我告诉她。
回过头去,杨墨不见了。江秀努了努嘴,示意他去了隔壁。
我把玩着杨墨的手机,这男人用的东西就是浪费,才几天的工夫,这手机就用旧了。
“叮当”一声响,杨墨来了短消息。
我犹豫了一下,就打开了那条短信。
“哥,今天晚上还要不要我值班?其实昨天晚上,嫂子一直在家里没有出去,也没人进去。婶子非让我去盯着,你不如回家我就省心了,今晚别在酒店住了,嘿嘿。二喜子。”
我的头懵了一下,再一下。
我的天,二喜果然是在监视我?!昨天晚上还站了一晚上岗?真是难为他了!从短信上看,这件事是他们母子商量好了的,而且,好像婆婆是主谋!
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跌坐在江秀的床上。
“怎么了?”刘玉洁吃惊地问。
“哦,没事。”我挣扎地站起来,端起杯子掩饰一下风云突变的神情。
杨墨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急匆匆走了进来。
“杨墨,你们在监视我?”我厉声说道。
“哪有啊,哪里有人监视你?”他有些装腔作势地说。
“自己看去!”我把手机摔到床上。
杨墨的脸霎时红了,他语无伦次地说:“这个二喜子,没事跟我开这种玩笑,真是无聊。回头我找他算账去!你们慢慢聊啊,我上班去了。”
得!他见事不好拔腿就跑——撤退了!
我立即软绵绵的,再也站不起来了。由于气愤,我趴在刘玉洁床上浑身没有四两劲,仿佛病的是我。
一下午我都盯着天花板,几乎没有一句话。
江秀抱着脑袋大喊:“我还是不要结婚好了!摊上这样的婆婆,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
我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