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本以为只是作戏,不想她竟这么狠毒,一时大意,竟眼睁睁看着鴒歌将剑尖刺入自己腹部,一阵巨痛,颓然倒地。
晏战见状,心下大骇,虚晃一剑撇开黑袍人向这边冲来。
鴒歌跃到他身前,沉声道:“不妨事。”牵住他的手就想冲入竹林。
晏战不理,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鴒歌心中一急,深恐黑袍人杀来,到时更难以脱身,于是怨道:“我几时骗过你。”
晏战心想不错,于是跟着她冲入竹林深处。
黑袍人也不追赶。
那少女和那对白衣男子见云飞身负重伤,赶紧过去搀扶。云飞腹部血流如注,脸色苍白。少女心急如焚,眼眶一红,向黑袍人喊道:“师父,救救他!”
鴒歌带着晏战奔入竹林,见无人追赶,心中放心,转身对晏战说:“你不是怨我出手太重吗?走,我们回去,看看你那宝贝云飞现在怎样了?”
晏战未及细想,便被鴒歌拉到适才藏身之处,拨开草丛……
那黑袍人听那少女一喊,便缓缓走到剔云飞身边,定定看了他半晌,忽然摘去面纱……
藏在草丛中的晏战一怔,仿若进入幻境……
十八年前。
百合山谷……
那丝丝如银,被风撩动的白发……
儿时所有的故人于他重返江湖时逐一出现。
云飞更是目瞪口呆,心下忽然明白:鴒歌出手狠毒原是要引这黑袍人撩开面纱,偏他这么蠢,被她利用。
他不禁抬眼细望眼前这位奇异女子……
无色的瞳孔……
纠结缠绕的微细血管……
他只觉得目眩神迷。
女人伸出手臂抚住他的伤口,一如十八年前抚住那个自杀男人的胸膛……
一股暖流缓缓沁入他的脏腑……
云飞浑身一振,顿觉四肢百骸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惬意。再低头,伤口已奇迹般地愈合,仿佛从来不曾受伤。一时被惊得瞠目结舌。
女人缓缓起身……
此时,林子深处慢慢走来一人。
正是消失多日的无名。
女人在转身的一刹那,忽然被怔住……
仿佛时光凝固……
十八年前的百合山谷……
十八年前的生离死别……
仿佛从来不曾发生过……
女人眼眸潮湿。
十八年前……
他身披了铠甲,手握长刀,叫嚣着邀她出战,便是要她看他一死,抑或同归于尽?
嘿嘿,生,于她,无所眷恋。
她一身素衣站在莫仲臣的身前。
当时,他们身处百合山谷。
是怎样来到这片世外绝尘之地?她不愿记起,他拽着她一起摔下悬崖……
他们没有死,那时她清晰地记得,父王派出的军队绕了远路去征战山谷另一侧,驻扎在清江沿岸的龙族营地。谁曾想,那看上去雾霭飘迷的深崖下面,是一片世外绝尘之地,也是他葬身之所。
他为何执意一死?
哼,死,她偏要救他。
胜过了天,胜过了长生,便不信胜不了这累世的缘。
两百年的寂寞,等的就是他,心中认定了,他却一死……
“不要怨我。”
他说,她闭紧了双眼。他抬手将她搂住,看似温柔实则霸道。
这一瞬将成为永恒,她如是想,过去了,便化为幸福……即使瞬间。
日影……
相拥的人影……
不过是为下一刻的生离死别拉开一场序幕。
……
可不知何故,仲臣在最后的关头用力推开了她,推开令他烦恼困扰的一切,却不带上她……
一声巨响——
灰飞烟灭。
……
“为什么——”
她后来用一把匕首指住了一个孩子,那孩子仿佛是从天而降,可她却找不到答案。
他没有声音,化为了焦土,就这样结束一切,却不带了她去?心似被揪紧,提拎起来再度抛下,痉挛地发痛,她掩着面踉跄地奔出了百合山谷。
如今,他竟然又站在了她的身前,恍若十八年前……
心中的温情再度被唤醒,刹那间揉进四肢百骸,酥麻麻地发软。
在旁的晏战几难成言。
男人……
穿黑袍的女人……
以及在潭中洗澡的那名女子……
南三,佑谦,虬族士兵的戎装和那山呼群起激昂的场面……
如果不是地点改变,如果不是多了几个不相干的人,晏战真的以为时光逆转。
可是,时光……
晏战二十四了,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稚气未脱的六岁孩童。
可时光却未曾在他们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迹。
可是……
十八年前,男人的的确确死了……
他起身在鴒歌惊异的目光中走向黑袍女人。
余人皆惊,纷纷被这种奇异的氛围感染……被他们的神色,被他们眼里的奇异光芒,被一种不可思议又确实存在的神秘氛围……
云飞恍然大悟,扶桑客栈那神秘的黑影原来是无名,只因暗夜深昧,他竟将他错识为鴒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