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观看的云飞瞠目结舌,却见那孩子“哎呦——”一声,悠悠醒转,云飞只觉得两眼一黑立时摊倒在地。
店家见状,颇不耐烦,招手唤来伙计,“快,快,快,把他扶回房间,竟添乱。”话刚说完,立时便来了几名伙计,七手八脚将云飞抬上楼。
鴒歌正在屋内守着晏战,忽听窗外人声嘈杂,推门走出,见三四个伙计抬着云飞慌手慌脚地进了云飞的房间,于是撵上去,问道:“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其中一名伙计显然跟云飞很熟,道:“这位客官被五将军的银针吓得厥过去了。”
鴒歌心中暗笑,忙打发伙计道:“这样……好了,好了,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说着不耐烦地将伙计一一撵出房门,说道:“麻烦你们了,谢谢啦,赶明儿,这云飞一定摆了酒席酬谢各位。”等到伙计走出房门,便笑着将房门一关,掏出绳索将昏迷的云飞五花大绑,心道:“你剔云一家也有今天!”一切收拾妥当,神定气闲地守在一边,静候云飞慢慢醒转。
那云飞过了片刻,缓缓恢复神智,突然发现自己手脚被缚,吓了一跳,抬眼看见鴒歌似笑非笑地守在身边,吁出一口长气,道:“原来是你。”
鴒歌笑道:“那你以为是谁?”
云飞嬉皮笑脸,“好姐姐,费尽心思这样绑我,莫非要招我为夫,你早说嘛,我成全你就是。”
鴒歌冷笑一声,恨道:“呸!好不知羞耻的狗东西,我问你,你阿哥叫你出剔云庄,所为何事?”
云飞眼珠子一转,心道:“她原来为了这事?”但脸上却装出一副天真:“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鴒歌冷笑,“听不懂是吗?”说着笑吟吟地从怀中掏出一枚绣花针,在云飞眼前一晃,道:“这回听懂了吗?”
云飞两眼一直,额上募地涔出一层冷汗,立马晕了过去。
鴒歌始料未及,伸手拍拍他的脸,却见他晕得实在,竟一点反应也没有,恨道:“没用的东西,晕针晕成这样,我叫你晕。”心下一狠,将针哧地一下扎进他肩头。云飞啊——地一声惨叫,突然醒了过来,鴒歌冷笑道:“醒了!”
云飞手脚被困,眼看自己的肩头牢牢被钉上一枚绣花针,心中好不伤痛,突然张口狂呼,“晏大哥救我——”
鴒歌吓了一跳,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云飞双眼瞪视,急怒心起,瞬间便从眼底生生滚出一颗大大的泪珠。
鴒歌见了心内一颤,暗道:“这左右的人都知道我守在他房内,若他有个意外,我决计逃不了干系,这第一个怨我的,只怕就是晏大哥,这时机不好,还是再等等吧。”于是笑道:“逗你玩呢?干吗呀?”松了捂他的手,又道:“知道你们剔云一族不容易,可没想到这么没用?”说着伸手替他松了绑,噌道:“可不许告诉晏大哥,就算你说了,我也有办法叫他相信是你胡言乱语,你信不信?”
云飞双眼微红,一脸委屈,却倔强不答。
鴒歌哭笑不得,看了他良久,转身出门,忽然想起绣花针还钉在他肩头,于是转身,见那云飞颤着手去摸那针头,试了几次都颓然放弃。鴒歌心内一软,莫名其妙倒对他生了几分怜惜,于是走过去,弯腰凑到他跟前,伸手替他拔出针尖。云飞肩头抖了一下,脖子一圈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鴒歌眼见,心道:“他果然晕针,这倒不是装的。”于是侧头瞧那云飞,云飞皱眉看那受伤处,一脸伤心。鴒歌扑哧一笑,忽然伸手重重拍在他肩头受伤处,笑道:“有那么疼吗?装的那么过分!”云飞怒道:“本来就痛,不信你试试!”鴒歌懒得理他,转身出了房门。
云飞越想越是伤心,接下来的几天,老实了不少,看见鴒歌远远避开。得空便瞧那店家解牛,要么远远跟在南五身后在扶桑花丛中转悠,总之他心下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身边也得有个人,若鴒歌想害他,也好有个人证。
鴒歌岂有不知,一切随他,心里只记挂着晏战的伤势,隐隐为自己的将来担忧。
晏战得鴒歌精心照顾,伤势平稳。
不知不觉,三人已在扶桑客栈住了两月有余,晏战伤已大好,可下地自己进餐。
经过虬城生死一役,且不说鴒歌与晏战之间的感情,就算云飞与二人之间的情谊也进了一层,只是无名一直未见踪迹。
这天日近晌午,云飞用过餐后便如往常那样跟在南五身后进了扶桑花丛。
那南五平时不看病时,手内总是一本医卷,那医卷质地轻薄如丝,颜色发黄,显然年代久远。每过晌午吃过午饭,这南五便入花丛找个阴凉的地方默读他的医卷。
云飞百无聊赖,守在南五身边也不言语,只想着自己的心事。
鴒歌心地歹毒,晏大哥伤势虽然大好,但毕竟与自己并无血脉相连,若危难时,难保不听信鴒歌的话对自己不闻不问,心下倒开始念起自己阿哥的好处来。他阿哥虽严厉,可到底疼他爱他,还有兽族,还有那片密林,想着想着便自哀自怜起来,一时好不伤感。但云飞毕竟是个孩子,没伤心多久便迷迷糊糊沉入了梦乡,也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迷糊中有悉瑟声响,梦境中以为鴒歌又来害他,猛然惊醒,却见身边南五好好地在看医卷,远处花丛映天,说不出的绮丽美妙,当下长长吁出一口长气。
却听身边南五道:“年轻人,太过心浮气燥有伤血脉。”云飞苦笑道:“我说我总心悸,你又不信?”南五将视线从医卷中移开,盯住云飞双眼道:“你把手伸出来,让我瞧瞧。”云飞伸出手,南五搭了良久,笑道:“年轻人,想家了?”云飞奇道:“你怎么知道?”南五微笑不答,云飞赞道:“五将军果然好医术。”
忽然花丛中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傻瓜,是你刚才说梦话自个儿说的,”说话间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从花丛中钻了出来,容颜娇好,肤若凝脂,身上一袭水红长衫更映得此人明艳动人。
女孩的身后跟着两名白衣男子,面容相似,但其中一人颅骨方形,面色冷峻,神形颇为奇特。
只听那女孩笑道:“你以为这破叫花子果然有什么医术?不过拿着他那本医卷现学现卖罢了!哼,唬得过旁人,却唬不过我莫娉烟的法眼。”
云飞转头看看南五,却见他神色谦和,垂目向这女子颔首道:“姑娘教训的是。”
那女孩眉峰一轩对身后两名白衣男子道:“诺哥哥,应哥哥,我们走。”那二人也不言语,只跟在那女孩身后,转身向扶桑客栈走去。
云飞心下觉得奇怪,想着那女孩的明艳姿容,哪里还坐得住,起身跟在三人身后。
刚走近客栈大厅,忽然看见鴒歌一脸专注地站在大厅角落看着一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
那人从头到脚皆被罩在黑袍中,打扮甚是古怪。那穿水红长衫的女孩带着身后穿白衣的两名男子奔到黑袍人身边,脆声声道:“师父。”只听那黑袍人道:“你又贪玩了,不叫喳连兄弟找你,你还不知道回来。”声音清脆,竟是个女子。那女孩吐了吐舌头,乖乖跟在黑袍人身后,四人被伙计领着上了客栈二楼。
云飞叫来相熟的伙计问道:“他们是什么人?”伙计耸耸肩,道:“不知道。”云飞转头去看鴒歌,见那鴒歌满腹心事地也上了楼,心内多少觉得有些失望。
这丫头身后跟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脑袋还是方形的,古怪得紧,多半自己是占不了什么便宜,当下觉得无趣,也低着头回到自己的房间,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直睡到傍晚,忽觉腹内空空,才想起今天只顾贪睡竟忘了吃晚饭,不觉抱怨,这鴒歌心里就只有她晏大哥一人,对自己不闻不问。于是起身推开房门,却见楼道一黑影一闪,瞬间便出了大厅,当下暗自戒备,拿了自己的兵器便跟着追出门外。远远瞧见那黑影身形修长,脚步轻捷,心下暗忖:“莫不是鴒歌!她日前神色古怪,一定是她。”当下悄悄跟在黑影身后,见那黑影绕到客栈后围,于是弯腰跟在那人身后。忽然嚯喇一声,高空倾出一盆热水,抬头一看,却是白天在扶桑花丛的那个女孩。
女孩显然没料到窗下有人,手里拿着一个倾出水的空木盆愣了半天,忽然扑哧一笑,道:“活该,谁叫你偷听我们说话?”
“偷听!”云飞不怒反笑,“妹妹可真是冤枉我啦,我云飞这一生只偷看不偷听!”
女孩恨极,噌道:“好不知羞耻的话,”说着回身又提来一桶水。
云飞佯装大惊,嬉皮笑脸道:“妹妹如此恨我,干脆招我为夫,日日折磨,也免得费了这店家救命的水。”
女孩脸色微红,咬咬牙,将木桶对准了云飞所站之处,云飞正要躲,忽听那房内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娉烟,不许淘气。”女孩撅起双唇道:“是他先出言戏我。”“回来!”那女子又道,声音威严。女孩瞪了云飞一眼,收回木桶,将窗帘放下。
云飞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心里隐隐觉得若能与这女孩继续拌嘴,倒也是一件妙事,当下只得转身回到客栈,叫来伙计给他烧水洗澡。
二十七鞑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