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日出日落,转瞬即逝。
六岁。
山谷四季如春,她头一次过没有雪的除夕夜,榕城说他们师兄弟在谷中不记日子,于是也就从来不过所为的节日,这话一出就让她听得直皱着眉,很早之前在山谷疗伤,煮饭洗衣的事本来由榕城担当,现在可好,榕城双手一摊撒手不干,说是这些是晚辈该做的,本来她要说自己还小要慢慢学,他来了一句更狠的,“前面那些话还是我捡好听说,为了不伤害你幼小的心灵,嘿嘿,你在这吃白食,难道不用干活抵债吗?”
她瞪着双眼对着他,嘴角泛冷,接下来的日子榕城的怒吼声在谷中总能余音绕梁几日,她也没办法呀,以前她过的是大小姐的生活这些事都有下人帮忙打理,于是洗衣洗到破洞,煮饭煮到把灶房烧起那也是在所难免,这时她总会很委屈的看到古一无奈扶额却笑容不止的一面。如今过节她决定下厨让古一他们知道什么是年味,并且放过可怜的榕城。
从三十的一大早,她让榕城捕鱼捉鸟,而自己将这些材料整理洗净,赶走闲杂人等,其实也就榕城这个多余的人。独自一人在厨房里红红火火的忙起来,烧焦,多糖少盐,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做,终于像样的做出三菜一汤。
满意得打开门,外面的太阳如迟暮的老人,释放出微弱的亮光,却染红着薄薄的云层,山谷中的日落她一直觉得百看不厌。
“咳咳”榕城被厨房的油烟呛得的直咳嗽,“终于出来了,如果不是师兄拦着我,我早就把你揪出来了。”
她兴奋的抱着榕城,开心说道:“师叔,我终于攻克了一个难关,以后医术不行,就跟桐爷一样在小巷里摆摊。”
榕城嫌弃说道:“你荼毒我跟你师父就成,别给我在面丢人现眼,到时候都把我们的名气弄臭喽!还有你这个臭丫头,快把你的爪子从我身上移开,身上一股油烟味快把我熏死啦!”
她刺溜一下从他身上下来,举起袖子闻闻,却是够难闻,可是气势不能输,负手为后提醒道:“师父写的春联你贴上了吗?还有炮仗师父做出来了吗?”过年必备之春联好解决,但这炮仗总不能让榕城跑去城里买,这一来一回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当她很是苦恼提出来的时候,古一说他看过火药的书籍,知道怎么做,材料也有,于是她对师父的崇拜有上升到一定的高度。
榕城甩着袖子,往后退一步,“你从早忙到现在,我们早就把事情做清楚,只等你一个人啦。”
她故意凑近他一步,颇为骄傲的说道:“那我去换身衣服,麻烦师叔把菜端到桌上。”
他们的衣物都是榕城买来的成衣,不知是古一还是榕城心细,早就买了一件颇为喜庆的新衣,快速的洗了个澡,换上衣服,古一和榕城在大厅外等着她,她跑着站到他们身边,榕城点上炮仗,伴随着鞭炮声,她开心的拍着双手,欢呼着过年喽,古一也附和着拍着手望着她笑。鞭炮声止,古一挥手招自己坐到他身旁的位置,简单的菜,味道平平,可是桌上的三人吃的开心。
月朗星稀,古一从背后拿出三根小烟火,“花楹,拿去玩。”这是他特意制作出来的,颜色会泛着蓝紫色的光,他知道他的小徒弟会很喜欢的。果然,见到她开心的接过,点燃时惊奇的盯着火光,眼角闪烁这银光,这日的山谷烟火气息重到冲淡往日的清冷。
九岁。
她一直以为谷中是封闭的,原来只是她不知道世上传递信息的除了飞鸽,还有一种叫蜂鸟,它们速度快且身小,很难引人注意,榕城从蜂鸟的脚下拿出信笺,于是他急忙出谷,整整两个月都没有回来,榕城从来不会出去那么久还一点消息也无。
开始她总怪古一对榕城的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她没有去管但不表示她不在意,好几次她在古一门外徘徊见到夜夜点灯未眠的影子,她只能叹息,可是时间越来越久,她等不及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师父,俗世是羁绊不了感情的,妳何不去接受和尝试,千万别让等着你的人心寒。”古一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师弟对自己存有什么感情,他又不是石头做的,这么多年他的小心在意的呵护,他怎会没有触动。望着握着自己的小手,他自嘲的笑道:“为师竟然还不如你。”于是急不可耐的交待一些事就破例出谷,她没有跟着去而是留在山里等着他们。
十几天后,古一带着受了伤的榕城回来了,古一衣不解带的照顾,她看着古一的心疼的双眼,觉得这时候她只要默默的从旁协助就可以,这次这两人回来给她一种非常不一样的感觉,而且这感觉不陌生,像爹娘一样相濡以沫之感。
某个早晨,她端着早饭进榕城的屋子,看到榕城眼中是疼惜和深情,粗糙宽厚的手掌虚空的画着古一的轮廓,小心翼翼的深怕吵醒靠着床沿疲惫睡着的人。
她悄悄的把门再次合上,没有打扰屋子里静美的两人。
后来,她才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榕城出山时被南凤国微服出访的太女看上,对方出阴招,榕城被囚禁,太女让南凤国主下诏要娶榕城为太王夫,古一一气之下放毒太女府,太女逼不得已放出榕城,可是太女出尔反尔在他们离开的路上设下埋伏,榕城功夫厉害但面对上千的士兵却是后继无力,为了护住古一满身是伤,太女对榕城确实放了感情,不忍榕城真死了,无奈的撤去士兵。
她在心里还真是得感谢那个太女的胡闹,至少让这两个人可以彼此坦诚接受他们之间的感情。
十三岁。
深夜,腹下总有一种下坠感,疼的她冷汗直流,直到一股类似尿意涌出,她红着脸坐起身,艰难的下床点了灯,回头一看床上有一滩血,涉猎那么多医书,她当然知道这是每一个女孩走向少女的象征,拖着颤抖的双脚,在衣橱中找了一些纱布简单解决,身上无法控制的厚重感,使她没有精神去打理床单上的血迹,只能将就的睡过去。
第二天,榕城照例找她练武,可是看着她皱眉睡得很不安的样子,嘴唇都泛白。
赶紧找来古一为她看病,古一把了脉,脸露尴尬的说道:“你嘴里的丫头长大了。”
“什么意思?”榕城挠了挠后脑勺很是不解。
古一用手戳了下榕城的脑袋,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几天就让她好好休息,花楹曾经寒邪入体,这么多年治疗大体没什么问题,只是花楹以后每次来月信会比其他女子疼上百倍。”
榕城这下不淡定了,心里有些复杂,看她的眼神都很奇怪,嘴里常说的小屁孩,居然长成了大姑娘,到今天注意到他有多马虎,躺在床上的丫头,长发及腰,五官也长开了,女子身上该有的特性她也发育的很好。
不知道这样他们还能维持多久,其实这丫头做什么事只要上心都能做好,尤其是跟古一学医,颇有青出于蓝的迹象,只是这丫头跟她学了这么久的功夫,也只是把轻工练得可以逃跑的程度,遇到一般的高手也可以轻松应对,真真对上他说的足够保护好自己就行的那句话。
“古一,我能做些什么吗?”此刻他心中的女孩成了大姑娘,躺在床上的她像是随时都会打碎的瓷娃娃。
“我等会儿给你个药方,煮好给她喝下,可以起到缓解。”古一领着榕城出去。
他们的对话一点不漏的全进蓝花楹的耳朵里,身下的痛让她再疲惫也睡不沉,艰难的起身,头埋在曲起的双膝间,“娘,怎么办他们对我太好了,我都舍不得离开了。”她还是贪恋这份温暖,原先计划在十五离开山谷,于是就这样呆到自己十八岁生辰。
农历三月二十三,晨雾还没散开,简单的收拾了行李,来到古一的房门,面对着房门,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她的身影很快隐没在晨雾中。
房内,床上的两个人一夜无眠,他们早就感觉到她异常的行为,尤其是她提前为自己过生辰的行为,就已经告诉他们她要离开的讯息。
“榕城,她能应付的了外面那些豺狼虎豹吗?”古一很担心,怕着孩子在谷中不知外面的人心险恶。
榕城为他盖好被子,下巴摩挲着他的发心,叹了口气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花楹看起来像正常的孩子一样长大,但是夜里是怎样度过,你不是也看在眼里,这样也好,这次出去或许可以打开她的心结。”
古一转过身将头埋在对方的胸膛,听着上头颇为气愤的说道:“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就连当面告别的勇气都没有。”
“我们不是也没有勇气打开门吧,花楹这是像我们俩。”古一安抚抱着他的人,鼻头有些泛酸,他们两个何时会像现在这样多愁善感,这小孩没闯入他们的世界里时,日子也就那么过去,习惯还真是可怕,他们都已经习惯这一抹总是带给他们欢笑的小人儿,有她陪着日子总的过得格外的快,这十几年竟然就这么过去了,可是从今天起他们又得过着清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