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飒踩着高跟鞋的脚踝已经酸痛，她不愿意坐下来等。一直望着出站口的地方，上面的显示屏显示飞机已经落地，而柯继航还没有走出来。她想，可能柯继航并没有来，他只是一时兴起的说说而已。也可能当时想来，但临时不来了。
终于身穿简单t恤的人影拖着行李出现在门口，那人用鸭舌帽紧紧的压着自己的脸。可潇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等人抬起头的时候，挥挥手。
她看过很多次关于柯继航的比赛视频，很多次采访，甚至是直播。
但真人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不一样，还是不一样。也说不上来哪儿不一样，就是预想中的所有行动和话语都化为泡影。
“想看我的金牌吗？”柯继航说完就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这都是什么开场白。
到是萧飒不介意的点点头，在前面走着带柯继航去停车场。
“在我这里可没有玛莎拉蒂，只有二手的小奔奔，会不会委屈了你？”
“你怎么知道我有一辆玛莎拉蒂？”柯继航问。
“呵，你的一切都挂在网上的。”
两人都不再说话，在沉默中，萧飒打开了音响。蔡琴深邃的歌喉从里面传出来：“像一阵细雨洒落我的心底……”
萧飒爱听老歌不是什么新闻，她几乎就是个生错年代的人。去KTV，对于那些所谓的新时代的歌曲，几乎就只能唱两句凤凰传奇的歌。童思思曾说，萧飒的骨子里住着一个老人。
她不知道是不是对的，所以从未反驳。
“你吃饭了吗？”把车子停在路边的停车道上，萧飒问。
“我不想吃，有点困，想睡个觉。”
“怪不得你的外号叫瞌睡狗，真的是时时刻刻都想着睡。在飞机上没睡觉吗？”
柯继航想说一路上脑子里都在预演和你相见，所以没睡。但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里。乖乖的跟在萧飒的后头，看她从超市里买了一堆吃的喝的。
“吃这些会有可能检查出兴奋剂吗？”站在电梯里，萧飒疑惑的问。
“最近没比赛，不会查兴奋剂。”
而后，又是沉默，沉默到萧飒开门后，打开冰箱放进食物。然后打开一间卧室的门，让柯继航把行李放进去。这里面的一切都是新的，床单、被套都是新的。看得出来，是经过仔细的打扫，衣柜里被喷了香水。连电脑桌都被仔细的擦过，它应该是从别的地方搬进来的，有用过的痕迹。
柯继航回想着一路上的尴尬与不适，听着外面的动静收拾行李。
走出房间后，就看见萧飒在看无声的电视，她没有看声音，上面正在播放女排的比赛。现在大比分是一比零，中国女排暂时领先。
“你要上班吗？”柯继航坐在旁边问。
“我请了几天的假。”
“几天？”
“三五天吧，刚升职，人事部对我还是很宽容的，让我调整心态。从前的同事成了下属，而我没有那个心理准备，连开会都战战兢兢的，所以他们同意了。”这也证明，公司真的是对另外竞争主管的人有点厌恶。
但萧飒没说，其实对她休假，人事部也是属于无奈。刚升职就休假，很容易给人留下摆谱的印象。
可萧飒总不能告诉他们，奥运冠军要来我家里做客了。所以，麻烦你们批几天的假期。
这是见面不到三个小时以来的第四次沉默，两人都预想过无数的相处场面。有摒弃过去的，有谈论比赛的，甚至有诉说衷肠的场面，但唯独忽略了陌生。太自以为是的以为，想说中那种常年不见依然亲密的姿态是存在的。
女排比赛进入中场休息，电视机里开始播放广告。
萧飒转过头就看见正在发呆的柯继航，他和那些视频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至少这一刻，他看上去很沉浸。也和记忆中的那个柯继航不一样，他张狂的挑战大人的权威。穿着小小的西装，比萧飒看见的所有男孩子都来的干净和帅气。
小时候的柯继航有点婴儿肥，一张脸圆圆的。哭的时候，喘不上气差点让人以为他会就这么哭死过去。
但其实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并不多，总是断断续续的，连不起来一根线。
柯继航被盯的有点不自在，眼神飘忽的在房间里乱窜。这一下就看到客厅角落里，堆放着杂物的乒乓球台，像是买回来就没人用。他是专业的乒乓球球员，自然知道这一张球台的贵重。比这个房间里所有家电、家具加起来都要贵重，有点格格不入。却在那一堆的杂物中，神奇的融入了这个房间的布置。
“你有球拍吗？”柯继航问。
“有啊，不过我没怎么用过，现在可能连颠球、发球都不利落。”
“那为什么你要买一张球桌？”
“这房子都是你买的，又不收我的房租，所以我就买了张球桌，就当是礼物，也可以当是房租。你别看它不好，你这些年给的钱，还有我工作一年的工资，全都花它身上了。”萧飒也不知道自己是发什么神经买的，把钱存下来直接给柯继航貌似会更好一些。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萧飒可一直都记得，她的高中、大学全都是柯继航给的钱养活的。她也很努力的做兼职、挣奖学金，但总归是接受了柯继航的恩惠。乃至于这套房子，也是大学的时候，柯继航隔着几千公里买下来的。
那时候某个大学发生了投毒案，而柯继航不知道从哪儿看的帖子，说宿舍之间的战争很可怕。于是买了房子，让萧飒搬了进来。
“你过的好吗？”这是数年来，柯继航最想问的问题。
在问出口前，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答案。你看，她没有你也过的很好。你看，她过的如此辛苦而你却什么也不知道。
这种思绪就像是坠入七年前的黑暗，柯继航看不到出口。他以为一切都很好，可实际上不是的。萧飒只是不说给他听，不想让坏事传进他的耳朵里。萧飒认为一切都已经很好了，至少有人努力的想要帮助她，十几年来从不停歇。她不奢求更多，也不曾想柯继航想要的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