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拿了大满贯，明天就要开始放假，柯继航在深夜十二点的时候，依然在球馆里和发球机联系接球。汗水打湿了运动服，不听运动的手脚都产生了些许麻木的疼痛。
清点队员的队长曲龙君一脸淡然的走进来。
“都要休假了，没必要这么拼吧。”曲龙君才应该是那个拼搏的人，他似乎重演了上一届奥运会柯继航的路。他拿到了一枚铜牌和团体赛冠军，这个对于有追求的乒乓球运动员来说，是不够的。
只是有的时候，是不可以强求的。他们都还有下一次的机会，从年龄上来说，再准备四年还是允许的。
曲龙君和柯继航是一起进入省队受训的，只是柯继航的路要比他走的更漫长。柯继航一直在不同的俱乐部转会，而曲龙君则是相对稳定的。首都队、国家队两边走，所以曲龙君有的时候是无法理解柯继航的好胜心的。
他像是天之骄子，十五岁入选国家队之后，就是当做下一代冠军培养的。四年前的奥运会，他本该上场磨练的，而柯继航是半路杀出的黑马。全运会上击败两名奥运冠军拿到国家队的入场券，后来又被退回省队，然后他有杀了进来。在队内选拔的资格赛上，以第一次的成绩拿到奥运会的入场券。曲龙君就此失去了四年前的奥运会单打资格，只能打一场团体赛的单打。
“就是因为要休假了，所以多打打，免得回来的时候手脚都生锈了。”柯继航关掉发球机，用毛巾擦着汗水。
柯继航示意曲龙君来打一场，曲龙君摆摆手说了句：“谢了，你都练的精疲力尽了，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啊。”
“那你找我什么事？”人也看见了，没有违反纪律，还留在这儿干嘛？
“王瞎子让我来开导开导你，他怕你退役。虽然咱们球队后备人选很足，可他认为你还有希望冲击双满贯的，而且新球员还需要再磨练几年。让你再拿几个世乒赛、世锦赛、世界杯冠军，怎么样？”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你们应该都清楚。我的肩膀，已经撑不下去了，如果不手术继续打球，我会废掉的。”
“那就去做手术。”
“这几年我打了十几针封闭，肌腱已经不知道什么样子了。没听队医说吗？就算手术很成功，没有几个月半年是不会好的，无论如何今年的世锦赛，我是无法再参加了。”
柯继航既不想手术，也不想把自己给弄残废。可能他一直给人感觉是那种不怕残废也要比赛的人，但实际上不是的，面对伤病他比谁都惶恐。而为之坚持的理由，他想了十几年也没有想好到底是为什么。
从柯继航身上散发的落寞和纠结，被曲龙君看在眼里。众人都说曲龙君才是那个心思沉重的人，但他感觉柯继航才是那个背负着沉重的人。
一旦看透他的沉重，就会发觉他的张狂好像是一种懦弱的伪装。
“算了，不说这些了，王瞎子给你放了一个月的假，你打算去哪儿玩？回家？还是去找个女朋友？”曲龙君面对着柯继航坐在地上问。
“龙君，你有没有那种很多年没见的朋友？”
“废话，当然有啊。我们都是几岁就开始打球，一路上遇到过不少人吧，俱乐部还是国家队不都是这样嘛，来来去去。说不定第二天，谁就走了。你上次被退回去，我都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上次我也以为我就这么废了，但还好拼了两年又拼回国家队了。”
曲龙君的笑容很甜，除了在赛场上，他浑身都有一股悠然自得的气场。是那种场上和场下是两种人的状态，温文尔雅。他的笑容是一种激励，让人很信任把自己的秘密说给他听。
“我第一次遇到球赛，是因为路过乒乓球馆，少儿赛冠军的奖金是五万元。我很想赢，我想用五万元买到某种东西。却发现，根本没用，无论我多么努力，钱都没有带来任何的转变。”
到底可以买来什么？为什么而买？曲龙君不清楚，他知道柯继航的家庭其实很好，就算是十几年前也应该不用为五万块而发愁。但柯继航没有细说，曲龙君也不想逼迫他。做好一个队长的职责，待在旁边用陪伴来安抚柯继航内心的狂躁。
两人沉默的对坐十几分钟，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好的对手。可是有些话，自己都理不清楚，又如何能说得出口呢。
“行了，我想这次回来后会有一个答案的。去睡觉吧，我明天还要赶飞机。”
柯继航收拾好自己的球拍，和曲龙君一起将四散的乒乓球放进球框里。两人不咸不淡的聊着关于乒乓球的话题，各自回到宿舍休息。
第二天一早，柯继航提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离开宿舍的时候，压低鸭舌帽避开围堵在大门口的球迷。他没有心情签名，也不想和任何人寒暄。
低调的走出乒羽中心，陷入自己的思绪里，也就无法察觉背后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飞机上异常的冷，这种冷似乎也呼唤他伤痕累累的肌腱，肩膀带着疼痛伴随飞机的落地。拿到行李的这一刻，柯继航才察觉自己根本毫无准备。
和王瞎子简单聊过之后，他一时冲动的打的电话。
“我真是看不透你，人家那了大满贯人都是飘起来的，而你呢，人是低沉的。真不知道什么人能救你，说吧，想去哪儿？我做主，给你放个长假，这可是在乒乓球历史上都史无前例的长假。别人放假，位置没了，你的位置，我保证会给你留着的。但你到时候要不要，我就不能帮你决定了。”
王瞎子名叫王侠，是整个教练组唯一从头到尾都看好柯继航的教练。有一度，柯继航以为他能看穿人的内心，不然为什么王瞎子总能恰到好处的撩拨起柯继航的情绪和好胜心。
“西南，我想去西南。”
柯继航给出的答案是王瞎子意料之外的，但他没说什么就拿起手机帮柯继航订了票。顺便问柯继航想要靠窗的还是靠走廊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