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远震惊,直勾勾地盯着她。
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又转向突然沉默不语的凤谢椿。
凤谢椿却无奈地摇了摇头。
余清远咬了咬牙,指着他,却看向林瑶月,“你又何必为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而话未说完,已被拦断。
她仰头看他,眼里是泪,是飞蛾扑火的决心,“他要是贪官污吏,我会是第一个人往他酒里下毒,可是他不是,他救了好多好多人,到了最高的位子,可是现在却要被处死,你们怎么不想想他只有二十五岁啊,还有好多事没做怎么能去死。”
余清远咬牙道:“你当真就这么喜欢他?”
话刚问出口,却后悔了。
他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凭什么问?
林瑶月哀伤地笑了笑,好多话到了嘴边又都吞了进去。
余清远见她这样,用力攥住拳头,忍不住颤了一下眼皮,眼眶无故涩了,半晌,迟缓的说了句:“我知道这里有一处暗道。”
林瑶月闻言,眼睛几乎一瞬间亮了起来。
余清远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看向那人,却是什么表情也没有,心如死灰一般。
余清远心里忽然起了一把怒火,幽幽的燃着了,他按捺住,敛起一切心神,将刘瘸子的衣服褪下,正要替虚弱的凤谢椿穿上,林瑶月接过去了,又说:“你背过身去。”末了,又怕他偷看,说:“不准回头。”
他心里极为狐疑,但最后应了。
衣服对调之后,用些稻草掩住了刘瘸子,这样外人一旦闯进来了也不马上察觉到,而后林瑶月方才安心了擦了擦脸转身走向牢门。
两名御林军并没有仔细观察,轻易放行了。
穿过幽幽的囚道,一个拐弯往里走深了,喧嚣渐渐小了,走到死口余清远才停了下来,又将堆积的杂物轻轻搬开,方才露出一条漆黑的暗道。
暗道并不长,走一会就看见白光。
余光瞥见林瑶月眼角渐染的喜色,余清远心沉了一沉,眼皮跳得愈发厉害了。
刚要走到出口,那人却停了下来。
抿了抿嘴唇,凤谢椿眸色略沉,问:“瑶月你备下的人马候在了哪里?”
林瑶月仔细看着他的神色,“在飞楼馆。”
凤谢椿看向她,迎着出口的亮光,五官被衬得愈发柔和,“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你先听我说,你们两个必须马上回去,瑶月你必须从正门出去,要让萧子墨看到你出去了,而且一个人都没有带出去。”
林瑶月倒是没想到这点,点了下头,却又放心不了他,临走前几顾回头。
凤谢椿对她笑了笑,看着她走远。
等到看不见了,唇边的笑渐渐淡下来,胸口有些疼,他吃力地按住了,等喘过气来才开始挪脚步。
快几乎走到时,林瑶月才发现不对劲,脚步放缓了开始回想。
没有一丝破绽,唯有一点。
一切都太过顺利了。
她顿然停下脚步,几乎没有犹豫地转身,要往回走。
余清远攥她胳膊,语气很冷静:“郡主,已经晚了。”
听到这句话,林瑶月豁然回头,死死的盯着他的脸,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几乎用一种凄厉的语调喊着:“你知道是不是!”
许久没有站在阳光底下,日光兜头洒下来,有些刺眼。
凤谢椿走出暗道时,一时晃了眼,于是拿手遮着,恍惚间看到御林军围过来了,却是意料之中,看到那人从肃穆森冷的御林军群里踏马而来。
眉如远山,眼似春水,样貌是女人天生就爱的那种。
他抿了下唇,等那人骑着马到了面前,方才一掀鲜血淋淋的衣袍,双膝跪地,两手交叠,行大礼缓声道:“吾皇万岁。”
姿态虔诚,语气冷寡,合他的性子。
淡淡的嗯了声,萧酌从马上俯视下去,看到凤谢椿背上的衣染透着血,脊梁骨突兀的印了出来,比之前见的那一面瘦了好多。
“皇上。”凤谢椿唤了这一声,话又咽了下去。
萧酌有些心不在焉似的,优美的下巴朝着他稍稍移了一移:“嗯?”
凤谢椿咽了下喉咙,将血腥狠压了下去,又唤了句:“皇上。”
“嗯。”
“皇上。”
……
两人不咸不淡地说着,好像在进行某种默契的事。
在场的人心下大惊大骇,却都不敢吱声,最后萧酌身边的太监王公公悄声唤了句:“皇上?”
萧酌耳朵朝他挪了,示意他说。
王公公看到他一眼不眨地看着马下之人,默了一默说:“皇上,是时候了。”
萧酌好像忽然恍悟,双眉之间却皱起来,或许是察觉到自己失态了,俊美邪魅的脸上拢起了帝王肃色,樱桃鲜泽的唇里缓出冰冷的调子来:“凤卿还有什么话要说。”
凤谢椿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缓缓挺起了上半身。这几日狱卒赏了好多刑罚,各式各样的,他扛过来了,心里带了份感激,一直以来总觉得自己是不该活这么长的。
小时候,母亲掐着他的脖子要他死,他没有死,母亲却被克死了。
后来,远在深宫里的表妹难产去了。
他想,也是不是他的缘故,不然那人就不会恨上了他。
想到此处,凤谢椿微微垂了眸,眼皮上落了细细的雨点,是要下雨了。
“皇上。”凤谢椿唤了声又抿了下唇,胸口发疼了。
萧酌没有回答,而是冷眼看他,凤谢椿也不在意,又忍着痛喊了好几声,直到最后筋疲力竭,左手撑着地喘了一口气。
他心里算了下,够了。
这时才掀眸看马上的人,斜风细雨中,他微微笑着,双眸含满了缱绻柔情:“一共二十六声,一年唤一声,也该够了。”
萧酌斜眼睇他:“按照凤卿的意思,那朕也要不要礼尚往来喊凤卿二十六声。”
他这双凤眸里没什么颜色,嗓子里带出的声音极为淡漠,偏生用了种逼问的语气,愈发衬得他性子铜铁一般坚硬。
不像他相貌生就的风流柔情。
凤谢椿道:“不必了,皇上。”
可萧酌却有意刁难,往他的方向倾了上半身,黑影骤然沉压下来,好似乌云塌下了,凤谢椿胸口一阵阵发疼,躲了一躲。
耳边响起淡淡的一声嗤笑,萧酌翘唇问他:“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