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灌进来,呼啦啦的扇动门窗。
飘远了的思绪重新扯了回来,忽然听见耳边响起一道清稚的声音:“你到底叫什么名啊?”
凤谢椿别过脸,看到黑漆漆的夜里,在那一棵槐树下,有个眉目英俊,却又笑得傻里傻气的少年正盯着自己看,他咧嘴一笑。
一排白花花的牙齿。
她莫名想到了夜里闪烁的星子,不答反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承眠。”他歪着脑袋傻笑。
凤谢椿没答话直接转身,少年急忙忙追过来,却又有点怕她,只敢站在门边上,眼巴巴地瞅着,眸子里满是希冀。
她似乎有所察觉,扭过头来看他,眼神表情都淡淡的,“不知道。”
陆承眠脸上困惑,他没明白。
凤谢椿只好补上一句:“我失忆了。”
陆承眠立即噢了声,看她的眼神里带了怜悯,他揪着衣角想过来又不敢过来,于是用脚磨蹭着地眠,支支吾吾道:“那你伤不伤心?”
凤谢椿没有回答,而是在桌边坐了下来,她倒了一杯茶缓缓地喝着,半晌,见他仍待在原地,于是微微挑了眉,似困惑道:“还不走?”
“这,这就走……”
陆承眠脚下一绊,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翌日。
阳光逼进窗子,投到人脸上一阵阵的刺,凤谢椿睁开眼醒来,额头细汗密布,竟是做了一场噩梦。
幸好是醒来了,她起身走出屋外。
阳光大好,照得槐树地下一片斑驳树影,已是日上三竿,凤谢椿见院子里没人,于是到厨房里觅食。
冷不防院门突然被推开,一道人影跌了进来。
这人踉跄了几步,后背的血淌了下来,流了一地,随即身影晃了晃,似乎是站不稳了,他勉强扶住槐树,抬起眸看过来。
正不巧,凤谢椿也正在看他。
四目相对之际,两两无声。
凤谢椿手里捧着碗面条,身子朝他,小脸面色苍白,一双眼睛乌溜溜很大,却看不出一丝惊惶,仿佛见惯了这种场面,很镇定地看着他。
男人一手撑着树,鲜血从手臂滑了下来,他现在已经没了多少力气,只能抵死一搏,薄唇微启,轻轻吐出两个字:“救我。”
凤谢椿盯着他,眸微微眯了起来,似打量似犹豫。
男人阖了下眼,将要昏去,但不到最后一刻仍不罢休,他跌跌撞撞地朝她的方向走去了,然而没有走几步,一头栽在了地上。
“喂?”
凤谢椿低头,脚尖踢了踢男人的腰腹。
没有动静。
蓦地,狭长的弄堂里响起纷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切。
随即便听到有人沉声喊道:“都给我仔仔细细地搜!”
“是!”
凤谢椿只好将院门重新关上,造成从没有打开过的假象,而眼见着脚步声逼得越来越近,于是将男人的身体拖到厨房的柴火堆里。
一切破绽都掩埋好了。
可是凤谢椿并不觉得轻松,从厨房走出去,盯着地上留下的东西犯愁。
砰地一声,院门被粗鲁撞开,一群官兵瞬间涌了进来,看到院子里没人,就派人进去搜。
但没搜到什么东西,正打算走,脚步突然顿住。
蹲下身,往地上抹了一把,又凑到鼻子底下闻,眸光瞬间狠厉起来:“是血!”
于是顺着地上的这滩血迹走。
众位官兵小心翼翼地走到厨房时,却听到一阵霍霍声。
于是各自看了一眼对方,眼神一下子厉了起来,大手一挥,众人如蜂般推开厨房的门,一股脑儿地涌了进来。
然而一进去,举着大刀的手却僵住。
入目处,没有气息奄奄的逃犯,而是一位小姑娘正坐在小板凳上磨刀霍霍,袖管卷到了臂弯间,一只手提着只鲜活的鸡,脚边全是血。
正要宰时,官兵突然涌了进来,小姑娘吓得脸色一白,立马扔了手里的刀和鸡。
一位官兵冷哼了句走上前,一脚踢翻她旁边搁着的篓子。
里面的死鸡都倒了出来,一阵血腥味。官兵捂着鼻子问:“有没有人闯进来?”
小姑娘哆哆嗦嗦不敢说话。
官兵怒气上涨,狠踢她凳子:“说话!”
“没,没有。”
小姑娘低了头,紧紧揪着衣角,肩头又缩着,看着就是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官兵见状,也不为难她,当下喊了声走,一帮人呼啦啦扭头走了。
厨房里一静,小姑娘抓起那只唧唧咋咋的活鸡,很利落地割了一口刀子,鲜血瞬间喷洒在了地上。
活鸡一下子咽气,没了聒噪。
厨房外,脚步声才渐渐远去,走路却一阵风似的拍得院门直响。
凤谢椿将死鸡丢进篓子里,转身,揭开灶台旁边的柴火,血腥味一阵阵涌了出来,男人正躺在最底下闭眼昏睡。
“起来。”
凤谢椿脚尖踢了他一下,一点不留情面。
眼皮轻轻一颤,男人缓缓睁开眼,露出一双浅褐色眸子,脸颊染着未干的鲜血,却衬得五官俊丽,如风雪里的一朵红梅。
颜色着实鲜灼。
男人看着她,唇边缓缓扬起一抹笑,轻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他故意装昏,逼她伸出援手。
凤谢椿懒得理睬,面无表情道:“这你无须管,你只需把鸡的钱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