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钱。”男人低垂下眼眸,俊脸苍白,又置身于逼仄湿冷的灶台下面,越发显得可怜无辜。
可是凤谢椿不管,看着他,眸里挑起了几分威胁:“没有银子,也可以用物品抵押,如果实在没有东西可以抵押的,好,我现在就去找回刚才那拨人。”
男人无奈,只好说道:“你过来。”
凤谢椿目露警惕,脚步未动。
男人好笑道:“你不过来,怎么拿我腰间的玉佩?”
他现在浑身都受了伤,血又不断流着,身下枕着的柴火堆渐渐氤氲出一片殷红,将身上所穿着的这件深紫衣服染得愈发深了。
明明都到生死关头了,偏偏脸上还无畏地挂着笑。
被鲜血衬着,邪气十足。
凤谢椿相信他,于是走上前几步,上半身微微俯着,探到他腰间去摸那一块玉佩,然而摸索了许久始终没有找到,不禁抬了眸将他看着。
却料不到,他正低了眸,也看在她。
四目相对间,男人在她上方,按照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小姑娘白皙细腻的脸蛋,又长又黑的睫毛,像蝴蝶似的扑哧扇了几下。
而她看过来时,一双杏眸乌漆漆的。
容易让人跌进去。
毕竟还是乳臭未干的丫头,男人扯了扯嘴角,皱起眉头问道:“没摸到?”
凤谢椿直起上半身,自上而下地俯看他:“你放在了哪里?”
“就在腰间。”
凤谢椿抿了抿唇,想透了什么似的,淡淡道:“算了。”
“什么?”
男人眸里染起了困惑。
凤谢椿却忽然问道:“你现在还有没有力气?”
男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一点。”
“能把人打晕了?”
“得看是谁。”
凤谢椿闻言,弯腰捡起一根粗棍子,在手里掂了掂,足够沉,于是交到他手里,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照这里打。”
男人眸底戏谑尽散,冷冷静静地看着她,忽然问道:“你不是这家人的女儿?”
凤谢椿也不妨告诉他,很干脆道:“我的确不是这户人家的女儿,所以我现在需要你把我打晕了,这样他们才不会怪罪于我。”
男人扫了一眼从篓子里跌出来的死鸡,轻皱眉头:“就为了这几只鸡?”
凤谢椿从他的穿着服饰便可看出来此人身份不凡,定然不知道人间疾苦,也不打算跟他解释,只淡淡道了声“是”。
男人从袖管里摸索出一块玉佩,扔到她脚下:“拿这块玉佩可以换好几倍的银两。“
凤谢椿并没有捡起来,而是微微挑了眉,看着他道:“只怕我前脚刚当了玉佩,后脚他们就跟在我后面,来捉你了。”
男人词穷,眉头皱深了:“你守得住?”
万一他手里没轻没重,将脑袋打糊涂了怎么办?
就算被人追杀,亡命天涯,也不该拿一条人命做赌注。
于是,抿紧了唇,冷冷道:“这个忙,我不能帮。”
凤谢椿觉得他应该是误会什么了,便道:“我不需要你将我打晕,只要在额头上留下一道印子,让人一眼瞧见就成了。”
“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凤谢椿淡淡道:“我怕疼,又怕自己下不了手,所以只好请你帮忙。”
男人咬咬牙:“成。”
粗棍砸上额头,咣当一声,响的惊人。
凤谢椿光洁的额头上立马冒出一个大红印子,于是手撑着没有打的那一侧额头,在矮凳子下缓缓坐了下来,喘了些气。
忽然听见男人问:“疼的厉害?”
凤谢椿摇摇头,嘴巴却不自觉抿了一抿,有些干涩。
看见脚边的玉佩,于是捡起来,又递过去,男人却不肯收下,说道:“这玉佩既然给你了,你就收下,不典当,也可以拿着玩。”
凤谢椿将玉佩往他腰间一搁,态度委婉而坚决:“贫穷人家,玩不起这些。”
男人无奈一笑,不觉动了动胳膊扯到了伤口,忍不住哼了声,咬着牙问道:“有没有白布,给我包扎一下伤口。”
凤谢椿轻摇头道:“不能。”
男人瞪眼看她,又惊又困惑,凤谢椿解释道:“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是我给你包扎的。”
男人皱着眉头道:“那你把白布拿来,我自己包扎。”
“你有力气走到别屋?”
男人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你还是怕别人会怀疑你?可是你别忘了,这麻烦一旦惹上就很难脱身了。”
凤谢椿眸光轻转,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你也知道自己是个麻烦。”
男人乐了,却是气乐的。
一时没了话辩驳,索性不说了,抿着嘴脸渐渐白起来了。
余光瞥见凤谢椿,却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矮凳子上,此刻正低着头,眼睛被长睫毛遮住了,不知道想什么。
看上去,她顶多有十岁,可心思却缜密到连他都自愧不如。
说话时又冷冷的,没什么表情,好像千帆过尽,生无可恋,他就纳闷了,这副小小的身体里,到底藏了个什么样的灵魂?
这般冷,这般坚定,难道是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