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见面了,彼此,都很惊讶。画茈简直是想喜极而泣。
“画茈!……玉然?你们……”汪绿菡是一副非常难以置信的样子,她匆匆的脚步声踩着木板,继续蹬蹬蹬蹬地响。她拉起画茈的手,也拉着方玉然的手,不放。
“你们怎么会回来的?”
画茈和方玉然,她们三个的手叠在一起。
“是的,我们来了。可是……”
手紧紧的握住。
“可是,你们很失望,是不是?”汪绿菡像是有所顿悟。“是的,陶然轩现在很困难,这是事实。”汪绿菡的神色很是黯然,有些神伤。
在后头的院子里,她们围坐一桌,开始了彼此的交谈。
“匪患毁了方家庄,毁了方家庄里的一切。水灾让我们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即使有心,也因为天时地利,不能相容,而遭遇更重的创伤。你们知道的,工艺坊里的所有东西,就是陶然轩的命脉。窑毁了,瓷器出不来,原来的那些订单都要赔,还有,地窖里的东西,那些被陶然轩几代人心心念念牵挂着的瓷器,都被洗劫一空。”
汪绿菡的眼里隐着泪珠,像是随时会垂落下来。
“我和祈和变卖了这里那些出得了手的瓷器,才把那些欠下的订单理赔完毕。工艺坊里的那些窑,要重建,工人们,佣人们,都要吃饭,就算以前的积蓄,也花费了全部,甚至更多。我们不得已减少了人数,发放了一些钱,让他们各自营生。窑是修复了一些,可是效果并不好,没有出什么好东西。这后来,也许是因为经济不景气吧,订单少了,我们也只能,勉强维持下去。”
汪绿菡终于还是笑了。
“幸亏原来我在外埠的那些洋行还能有些收入,但这么多地方都要用钱,毕竟就是拆东墙补西墙的行为,还是必须,铢缁必究的。”
铢缁必究,汪绿菡是在嘲笑自己讲出了这样小气的词。毕竟当钱要掐着手指来划算着花,用以经营一个家,甚至一个店,一个招牌,那滋味是很不好受的。
空气里隐含着隐约的忧伤,但被汪绿菡的笑,慢慢化解了。
“还好都过去了。日子会越过越好的,见到你们,我真的很高兴。”汪绿菡再一次将画茈和方玉然的手握紧。“希望以后,我们平平安安,再没有忧伤了。好不好?”
这是笑得很勉强啊。可是,还是要笑,要坚强,要乐观,要向前看,她们,心里都明白地很。
“太为难你们了,大哥,二哥,还有大娘,都应该也放开胸怀了吧?”
汪绿菡沉默了,她的笑停止了。
“大娘去世了。就在不久之前。”
画茈和方玉然都惊讶地,听到这个突然的消息。
“是吗?”
“难道你不知道?那时候,宋智棋还带着紫草回来过。”
画茈吃惊地看着汪绿菡。难道……
“大娘要见紫草,我们联络上宋智棋了,他就带着紫草来了。可是,你没有来。我想,你不来,也是好的。”
“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大概,是听到你跟宋智棋结婚的消息之前吧,之后,你们的结婚照就上报纸了。你知道吗?那时候,宋智棋还向大娘保证,不会让紫草改姓,让紫草永远姓方。”
这就是上次,宋智棋突然消失的那几天,所做的事情,是吗?他来见方林氏了。那他,早知道了这里的状况。确切没错。
“我很抱歉,玉然,三娘在匪患中就遇难了,她的灵位,我们都安排好,但是,她毕竟不是正室,所以,我们只是留着她的牌位……”
“谢谢你,我知道了。你们能为我娘着想,这是她的福分。”方玉然很坦然,但是,没有忍住眼泪。
“所以,现在这个家,是你和二哥一起在当的,是吗?”方玉然问得小心翼翼。
“可以这样说,现在祈和算是整个陶然轩的当家人了。”
“那大哥呢?”
想是方玉然还是注意到画茈的不自然和落寞,这一直没有问出口的话,她还是替画茈问出来了。
汪绿菡再次沉默。这次,她没有开口。没有回应。
“他呢?他在哪?”画茈不想再回避这样的问题了。她的表情,是急切的。
“也许你早该知道的,只是,我们都不忍心。他一直,都在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