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快要来临的时候,我和大学的舍友聚了聚。
疯子向书店休了假,拿了几本关于基督教徒的书回南方去了。所以聚会只剩下猛男、猴子、石头还有我。
我们在一家川菜馆靠窗子的位置坐下,饭馆里人声嘈杂。外面本是一片阴暗,却被白哗哗的雪地映的通明。雪在昨天晚上骤然停止,但仍积了厚厚一层。一些年迈的清洁工人早早地起来将马路上的积雪扫得一干二净,现在仍在辛勤地打扫着。道路两旁的枯枝上还时不时地掉着零散的雪花。一些店铺门口的显示屏滚动着各种各样的广告,整条大街一如往常。
猛男看上去消瘦了许多,他考了两次研究生,竟然都没考上。按理来说是应该放弃的,可他还在坚持。猴子如愿地考上了公务员,做了一个处长的文秘,笑起来更和善了,脸上挂着一层油腻。石头相对来说混的比较好,他自己设计了几个网站,卖了不少钱,已经打算在西安定居。
这就是他们的现状,各有所忙。只有我一个,游手好闲。
我把咸鱼的情况絮叨了一遍,说的有些严重。
“放心了,有钱人是无所不能的,得个病是区区小事,他们可以用大把的钞票把身体里的零件换个遍。只是在病床上多躺些时间而已,并无什么大碍。”
我一直都不是很喜欢猴子的作风,更讨厌他说的这番话,带着世俗的官僚腔。至少敷衍句安慰的话,或者闭嘴都行。毕竟身体欠佳的那个人是自己的朋友,现在正躺在美国人的病床上忐忑不安。
“钱买不到的东西多的出奇,病魔可不管你是不是有钱,同样可以将你置于死地。”
猴子说完后,石头补充到。他也没有提及到咸鱼的病情,好像只是针对钱有偏见。
“有钱不是咱的命,我也管不了那么多,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希望咸鱼真的没什么大碍,就算把大把大把的钱砸进去,只要人好着就行。”
猛男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大概是长期疲劳所致。他好像并不愿意关心别人的事情,更不想多余地说三道四。
“咱们可以谈谈其它事情。”
恐怕也只有我对咸鱼关心如此心切,不想忽略咸鱼的病情而去对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愤愤不平地聊下去。我把话题引到了生活上面,这是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的。
“现在都过得怎么样?”
“不值一提,烂到无可救药。我像一头猪一样,无知地面对这个世界。考了两次研究生都没有考上,别人已经当上了爸爸了,我竟还不知变通。有时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狠狠地扇自己几个巴掌,我竟无动于衷,只觉得有点儿轻微地痛。不知我能这样厚颜无耻地坚持多久,老天也真是不公,我又没做错什么,只是比别人笨而已。或者我本来就不是读书的苗子,真后悔当初选了这条路。”
猛男倒了杯啤酒一饮而尽。他变了很多,为了一个学位证整个人消瘦了一圈。考场的诸次失利搞得他垂头丧气,唯一没有变的就是他那一股永不罢休的斗志。不知他是为了向别人证明什么还是故意跟自己过意不去。总之,有时他的坚持很不理智。
“我比你强不到哪里去,虽然考上了公务员,做了文秘,每天不得不像只训练有素的狗一样在领导面前献殷勤。我不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每天都要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讨好别人,可为了生存,我就得低三下四,或者想着去翻身,所以我得加倍辛苦。”
猴子只是呷了一口酒。他还是没有变,涉足官场,为自己谋求出路。所以世界在他眼里就显得很阶级化,就好像他现在西装革履,努力地和社会底层人民划清界限。
石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他一直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晚上可以抱着电脑睡觉。
在大家一无是处的生活中,我似乎也可以说点什么。
“都一样了。你们还有自己努力的方向,而我,一无所有,只是跟着咸鱼瞎混。离开了咸鱼,我什么都不是。或许我更应该考虑一下自己一个人该干些什么 。人不能一辈子靠着别人活下去,迟早会穷途末路。”
“有依靠的人当然无可挑剔,我们巴不得。”
“我会瞧不起自己。”
“生活永远瞧不起任何人,可我们还是在拼了命地活着。”
“至少可以为自己尽力而为。”
“身在福中不知福。”
“人各有志,每个人看别人都有不同的想法。那些都无关紧要,现在,我们可以大醉一场。”
“不行,我媳妇还在家等着呢,太晚了会吵架的。”石头遮住了酒杯,拒绝喝太多酒。
“我还有一些资料还没来得及复习。”
“对啊,点到为止。我也有一些材料明天赶着交呢,还是少喝点为好。有时间再出来痛饮也不迟。”
一年多以后,大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从以前的无所畏惧到现在的有所顾及。时间带走的东西太多了,像一个贪婪的暴君。
大家散了的时候,四个人喝了三瓶啤酒。我一个人喝了一瓶,猴子和石头的酒杯还有剩余,餐桌上的菜倒是所剩无几。大家都各有所忙,匆匆离去了。
而我,回到家里,只是等着咸鱼的电话,和牛晓言聊聊,然后拿几瓶酒出来,一个人边吃着冰箱里放了几天的零食,边喝着酒,慢慢醉倒过去,直到第二天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