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赶紧钻进了教室。我没来得及仔细看她,因为时间太紧了,更因为紧张。作为一个农村的男孩子,从小只知道跟男孩子玩,所以我丧失了跟女孩子交流的能力和勇气,所以我在女孩子面前,尤其是陌生的女孩子面前我羞于开口。一个羞涩内敛的男孩子,在这样窘迫的情况下,不可能有勇气仔细看一个女生,更没勇气交流,我只模模糊糊的扫见,她似乎穿了一件格子衬衫。但是我并没有多想,以为这是我们唯一一次交集。
进到教室,我找到了一个空着的座位坐了下来。我在关街中学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没有人带我过来,也没人把我介绍给班上的同学,作为一个插班生,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开始了陌生的生活。不过也好,我是一个不习惯接受别人过多注意的人,就这样悄悄地来,悄悄开始新的生活的方式非常适合我。
坐在座位上,翻开书,我却看不进去。第一天来,还没来得及习惯这里的一切,更不习惯晚自习。我抬头看了看教室里,这个班大概有60来人,但是整个教室静悄悄的,偶尔有几个人小声说话,但多数人真的都在学习,我第一次认识到真的有人在学习,我以后可能也要跟他们一样,要真的学习,我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以往的这个时间,我应该跟村里的小伙伴一起,在黑夜笼罩的农村里疯跑,可能在偷瓜,可能在摘枣,也可能挨家挨户敲门,敲完就跑掉……想着想着,我突然有一种像是想念的感觉,想念15公里外的父母,想念我的小伙伴,也想念我那不用认真的学习生活。
两节晚自习很快就过去了,已经到了9点半,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往宿舍走去。我机械地随着人流走向男生宿舍。我突然发现我并不知道我宿舍的门牌号,甚至不知道我的宿舍到底有没有门牌号,只是凭着印象往宿舍走。走到一个我觉得对的宿舍门口,轻轻地走进去,扫了一眼,看见了我的床铺,还好没有走错。
我躺在床上,确切地说并不能叫床,是几张上下铺并在一起形成的两层的睡觉的场所,宽敞而拥挤。说它宽敞,是因为几张上下铺并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很大的床,足足有3、4米宽,说它拥挤,是因为并不是一个人睡一个床板,而是好几个人挤在一起,差不多一个单人床的位置要睡下2个人。
我的床是最靠里面的位置,正合我意,我跟所有人都不熟,也不愿意跟任何人交流,我现在很喜欢蜷缩在一个没人会注意到我的一个角落。
我知道我的父母送我来这个学校是为了让我有个好的学习环境。但是我并不想学习,因为这个学校,学校的教室,学校的宿舍,学校的老师,学校的同学,我都不熟悉,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陌生,就连回家的路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自己走回去,此时此刻我多希望时间快点过,就让我蜷缩在这个没人会注意到的角落了此一生。
转学之前,我觉得生活很简单,简单到我可以只做喜欢的事,比如跟小伙伴玩游戏,去偷村里的瓜,去砸邻居家的门。我也可以不去做我不喜欢的事,比如写作业,比如背书。但是现在,我知道我回不去了,我知道我要独自面对生活和学习了,我要独自面对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了,我开始感到恐慌、焦虑,我开始认识到,原来生活也并不简单。知道多年后,我才明白,其实生活从来都不简单,如果你觉得简单了,是有人为你承受了本该你自己承受的困难。
“你就是新来的?”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坐起身,怯懦地回答道:是。
“我知道你,班主任让我带着你,我叫杨森,擦把脸吧”说着,这个男生递给我一条湿毛巾。我受宠若惊地结果毛巾,竟然没意识到这是人家的毛巾,也更没想到客气地拒绝,甚至就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接过毛巾擦了把脸,我把毛巾递给了这个叫杨森的男生。
也许是杨森的话引起了其他同学的注意,大家都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有点不知所措,因为我实在不喜欢被这么多人注意的感觉。但是同时又有点难以言表的兴奋,我心里想着,也许我能跟他们成为朋友呢,哪怕是只有一两个人。但是我知道,这一切都不确定,因为这里很多人来自县城,和农村的孩子有一定的差距。
“我叫于宁,你叫什么”,在我还在暗自情绪纠结的时候,另外一个男生走过来问我。
“我叫赵世豪”。他问什么我答什么,我并没有说其他的,我不会交际,更不懂得客套,我想再说点什么,但是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一个字来。
“明天一起吃饭吧,咱俩是同桌”。我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原来晚自习我做的位置是于宁的同桌,我这才意识到这可能就是我初中三年的同桌。
“好啊”,我连忙答应道。
虽然大家注意到了我这个新来的,但是除了杨森和于宁,并没有其他人上来跟我打招呼。这虽然是所县里的重点初中,但是这里的学生大部分人还是农村的孩子,其他人最多也就是这个小县城的孩子,并没有城市里孩子的活跃和开化。
“收拾完了睡觉吧,熄灯”,杨森说道,然后躺在我旁边的床铺上。我没有住过宿舍,也并不知道宿舍里有宿舍长,后来我才知道,杨森是这个宿舍的宿舍长。熄灯后,还有的同学没有收拾完,还在窸窸窣窣的收拾着什么。
“都几点了还不睡觉”,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语调轻快但咄咄逼人,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很快,宿舍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一阵皮鞋的声音响起,逐渐走远了,应该是刚才那位女老师走远了。我以为一天的生活就应该这样结束了,这时候宿舍里开始活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