呤……呤……呤……上课铃敲响了,同学们恋恋不舍地停止了打闹,陆陆续续走向教室。在这个学校,以及相同的其他乡镇中学,每年只有几十个人能考上县里的高中,即便上了高中之后也只有少数的人能上大学,所以我们这些学生也没几个人指望成为那少量几个幸运儿。而且,农村的孩子在13、14岁的年龄,还不懂得人生和生活,所以我们既不懂的坚持也没有目标,多数人只是按照父母的安排跟同龄人一样,漫无目的地混在这所乡镇中学。
慢慢地,同学们都进入了教室,可没人有安静下来的意思,按以往的情况,这种喧闹只能以老师的猛敲黑板来结束,但是今天没有,竟然没有老师来,不过同学们内心想什么的都有,唯独没有好好学习的心思,所以也没有人在意,确切地说是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老师没有来上课。在嬉闹的状态持续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开始有的同学察觉到不对,慢慢地教室里反而开始安静下来。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当被自己意志之外的力量束缚的时候就拼命想挣脱,但是当束缚失去的时候反而觉得无所适从。就像现在,平常的时候,总被老师管着,作为学生的我们总希望老师能有什么意外能阻止老师来教室,可以是老师病了,可以是老师的孩子病了,甚至可以是老师跟别人打架了……总之,原因我们不关心,只是希望老师不要来教室,但是今天,突然老师真的没来,我们反而有些不适应,大家都显得无所适从。
不过,这个年龄,我们不会过于纠结于原因,总之我们想要的得到了,在我们短暂的无所适从以后,也确认老师确实没有来,教室的气氛又开始活跃起来。就这样,在反常而快乐的氛围中,我们度过了今天的最后两节课。
晚饭的时候,我跟父母聊起了这件事。在当时的农村,多数家长把孩子送到学校,并没有指望孩子能在学业上能成才,因为这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一种奢望,成功的概率太低,性价比太低,所以多数的家长只是跟风似的把孩子送到学校,只有非常开明的家长,才会不计代价地支持孩子上学。而我的父母,属于比较开明的父母,他们希望我上高中,最好能上大学,所以对于这事也多问了几句。
第二天上学,依旧是没有老师来上课,但是有消息灵通的同学已经开始讨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在他们的讨论中,我听了一个大概,大意是因为学校或者教育局长期拖欠教师工资,导致大量教师停课,并且这种情况还在蔓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复课。不过这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是坏事,我们可以名正言顺的不上课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学校老师没有复课的意思,对于学业比较看重的家长已经有的开始张罗给孩子转学的事了。不过这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坏事,虽然我父母希望我上高中上大学,但是我并没有什么动力,我希望初中毕业以后就去当兵,穿上那身橄榄绿,多神气,所以我也乐得享受这段清闲的时光。
但是这种平静在老师停课以后的两周之后的一次家庭谈话打破了。这天放学回家,父母在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简单地说了一句:下周你转学去关街中学吧。在农村,遗留着比城市更多的封建思想残余,所以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了三纲五常之说,但是长辈还是习惯性地决定着孩子的决定。因为父母的安排,我无力抵抗,只能服从,从此,我的朋友伙伴,我的那些我并不喜欢的老师,我刚开始熟悉的校园,以及我还没享受够的无教师学习生活,都就此终结了,我内心是愤怒的,但是我的父母,一对勤劳朴实憨厚的农民,第一次张口求了我们家的一位在教育口的亲戚,托关系给我转学,我也无力反抗。突然的变化只留给我一个周末的时间告别现在的生活,不过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可告别的,朋友伙伴依旧是朋友伙伴,只不过不能朝夕相处了;原来的老师,我并不怎么喜欢,也没什么感情可言;原来的校园,我只在里面学习了半年,并没有留下什么回忆。所以,在家里过了一个周末以后,在默默地告别了我不需要告别的半年初中生活之后,我跟我的母亲,一人一辆自行车,驮着我的行李和铺盖,踏上了15公里以外的学校求学。15公里不算远,但是那个时代,并没有那么便利的交通工具,即便是有,我也舍不得花那么多钱,所以我唯一跨越这15公里的工具只有一辆破自行车。我转到的学校是一所重点初中,是一所寄宿学校,寄宿也成为了这15公里之外的另外一段距离,所以我只能每周末回一趟家。
一路上,我与母亲并没有说太多话。母亲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她知道我这个年纪已经开始逐渐有了叛逆的心理,又因为停课而不得不给我转学,被迫将我与我的过去硬生生隔断。而我,知道父母为了我好,但是对于过去的留恋,对于新生活的不确定,以及青春期的躁动心理使得我内心非常纠结,也不愿意多说话。直到多年后,我长大成人了,也有了孩子,才开始体会父母当时的心情,也是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次转学是我命运的转折点,然我有机会上大学,也有机会遇到该遇到的人。
转学的那天,到了学校,办完手续,也许是因为多多少少对父母有些怨气,也许是因为劳累,亦或者是因为对新环境的不习惯,总之那天,一切都过得浑浑噩噩。手续办完了,我没送母亲走,她替我收拾好行李和床铺,就独自一个人踏上了归程,我算计着母亲到家肯定要天黑了,这使得我内心也有一些愧疚。那天我就在哀怨和愧疚的纠结中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才想起来这个学校是要上晚自习的,我赶紧抄起书包往教室跑。跑到教室门口转弯处差点撞上一个同样往教室赶的隔壁班的同学,是个女生,但是其他都没看清楚,除了清秀的轮廓和一声温柔的惊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