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子时,银月如勾。
洛阳城的灯火逐渐稀疏起来,李沁儿在夜色中寻找回府的路,此时正来到一处小巷。
阴沉的光线让她显得颇为不安,直觉感应周围的气氛似乎不大对劲,隐隐觉着身后总有人在跟着,好几次猛的回头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头皮发麻。
忽闻深处有些风吹草动,李沁儿按剑立身细细聆听。可细听一阵,再不见任何动静。
眼见前方酒肆还亮着一盏灯笼,隐约还能听到有人讲话,却听得不甚明白。那灯笼发出的光昏昏沉沉,照明范围并不是很大,不过种时候能找到一个有光亮的地方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便迈开脚步朝前走去。
正走着,只觉肩头被碰了一下,李沁儿内心被惊得一阵抽搐,与此同时长剑立刻出鞘朝后削去,但见一道黑影从头顶掠过,再看之时哪里还见得到踪影。
李沁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握剑的那只手也不由得微微发颤。头顶上方突然落下一道黑影,虽说看得明白,却以避之不及,只觉身上被人点了两下,周身经络瞬间僵硬,身子更是动弹不得。
平日里也曾听人说过点穴之道,今天算是真正的体会到了被点穴的滋味。
“原以为你会有两下子,没想到还是个雏儿。”
李沁儿定睛一看,此人一身黑衣包裹目光奸邪,再仔细一看,眼前这人正是在酒楼帮自己结账的男子,心下顿时不明所以,“你想做什么。”
“见姑娘深夜寂寞,特意出来陪姑娘走走,姑娘可不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分明是夜黑风高,却道良辰美景,言语里不难听出调戏与不怀好意。
“我是隋王府的三小姐,当今皇上的亲侄女,你想做什么?”
黑衣人一脸邪笑,“做什么?你以为我那十两银子当真是白花的吗?早看出你定然是哪位府上赌气跑出来的千金小姐,嘿嘿…能与郡主一亲芳泽,此生无憾也。”
“你敢,我父王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黑衣人抱起李沁儿凌空而起,“春宵一刻值千金。”
李沁儿听罢眼泪就流了下来,堂堂郡主的处子之身竟要葬送在采花贼的手里。
“还真是个可人儿。”
跃过几处房顶,黑衣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在同一座房顶上,有个人挡住了去路,他手里拿着剑,剑已出了鞘。
“你最好将她放下。”
“给我个理由?”
“没有理由。”
“呵...还来了个抢食的。”
“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那要看你有没这个本事了。”
“找死!”
话音刚落,那人快如疾风,顷刻间剑锋已至。采花贼早已松开手中之人,剑已从鞘里拔了出来,两人短兵相接,剑影闪动处空气中瞬间透着一股血腥味。
几点鲜血由剑尖滴至瓦片上,数招内采花贼已被连伤数剑。
“太虚剑意,你是纯阳宫的人。”采花贼看着身上的伤口有些不可置信。因为他在这洛阳城中作案从未遇到过对手,偶尔遇到几个稍微有点身手的也被他一并解决。
“你还不算很蠢。”
“兄弟…”
“与我称兄道弟,你配吗?”
“能留条生路吗?”
“不能。”
“为什么?”
“因为你得罪了一个你不能得罪的人。”
“哼!鹿死谁手犹未知也。”
“你还能有这样的自信,难得。”
那人再次发起攻势,采花贼见势不妙掷出数枚暗器,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暗器悉数落在房顶,那人竟一枚不落的全部挡了下来。
正待追赶,发现黑衣人已逃至夜幕深处,那人看了一眼李沁儿,放弃了追杀采花贼。
李沁儿此时早已一片混乱,一大团疑问充斥着整个思维。是父王派人来救,还是真如采花贼所说,只是遇到个更厉害的坏人。
纯阳宫不是名门正派吗?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来救我,还是别有所图。
直到那人走近了,李沁儿才认出来人,瞬间喜极而泣,“周斌,救我!”
“郡主,得罪了。”
只觉身上又被点了两下,紧绷的经脉瞬间就通畅了,李沁儿活动了一下手脚,酸痛感立刻遍布全身,随即用手锤了几下。
“不碍事的,休息片刻就好了,郡主我们回府吧。”
突然间,李沁儿抱着周斌痛哭起来,“周斌…还好有你,还好有你。”
被李沁儿突然这么一抱,周斌竟不知所措,只好僵硬着身子摊开双手,“属下来迟,郡主受惊了。”
“不晚不晚,来的正好。”
“其实,郡主您刚出王府,王爷就让我暗中跟着了,只是王爷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出手,目的是想让外面的三教九流给您点苦头吃吃,磨磨您冲动的性子。”
“我就知道,父王不会真的不要我。”
“那...委屈一下郡主,我带您回府,能松开了吗。”
李沁儿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举止尴尬的松开双手擦了擦眼泪,双手挽过周斌的脖子。
周斌抱起李沁儿朝隋王府的方向飞去,一路上皆是穿梭于房顶之上,节省了不少曲折的路程。
晚风拂过李沁儿的脸颊,几缕凌乱的发丝飘荡在耳边。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轻功,平日只是听人说起还不大相信,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眼前的这个怀抱安全感十足,来不及再想其他,已在周斌的怀中睡着了。
隋王府里的灯火还亮着,周斌抱着李沁儿稳稳的落在院内,众人见周斌回来,脸上的愁容即刻烟消云散。
李隆悌:“周斌,沁儿没事吧?”
周斌:“回王爷,大概是太累,已经睡着了。”
小蝶:“可苦着小姐了。”
苏茹卉:“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快送去闺房吧。”
周斌:“郡主的闺房,我...”
李隆悌心领神会,从周斌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李沁儿。送入闺房后,直到苏茹卉替她盖好被子,众人才悄悄离开。
次日,李沁儿一觉醒来发现已经回到自己闺房,床前坐着苏茹卉和两位姐姐,小蝶也在一旁瞪大着眼睛盯着自己看。
苏茹卉:“王爷!快看,沁儿她醒啦。”
李隆悌一脸忧色,闻声看了李沁儿一眼,见她安然无恙又恢复一脸的严肃表情,“醒了就醒了,本王走了。”说完便转身要走。
苏茹卉:“哎~刚刚还比谁都着急,这会儿怎么就要走了。”
李沁儿披头散发的从床上爬起,跪在床上唤了声父王,李隆悌回过头来看着李沁儿,眼里尽是隐藏不住的疼爱与怜惜。
“父王~沁儿知道错了,不该在外人面前胡闹,不该惹爹爹生气,不该惹娘亲难过,更不该让全家人为我担忧。”又看了一眼小蝶,“不该踢了与我朝夕相处的小蝶。”
小蝶:“没关系的...已经不痛了。”
“父王~沁儿知道错了。”李沁儿望着李隆悌,一脸的羞愧。
见李沁儿这般认错,李隆悌脸色又恢复了身为人父的慈祥,走近触摸了一下李沁儿的脸,“回来就好,没事就好。”
李沁儿的眼泪忍不住淌了出来,“我今后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惹爹爹生气了。”
苏茹卉:“王爷...让沁儿静一静,我们先走吧。”
李沁儿:“不要,都不要走,我就要这样看着大家。”
李隆悌:“傻孩子,都回到隋王府了,好好休养吧,到时候父王给你个惊喜,你瞧瞧你...好好的一个郡主不做,江湖是那么好闯的吗,多少人想退出江湖而不能。”
李隆悌颇有深意的看了苏茹卉一眼。
苏茹卉:“王爷你还有要务在身,就让娴儿和萱儿留下来陪她,我们走吧。”
李萱儿:“父王娘亲慢走,沁儿就交给我们吧。”
“妹妹吃苦头了,以后可要改了这冲动的性子。”李娴儿拿出手巾给李沁儿擦了擦眼泪。
临行前李隆悌补充,“小蝶,照顾好沁儿郡主,缺什么只管让凌霄去办。”
小蝶微微欠身:“是…王爷。”
亥时三刻。
李沁儿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只好坐起身来用手托着下巴发呆,想了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想到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到自己不好好练剑,想到自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如何行侠仗义。
有过这么一次经历之后,李沁儿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文静起来,喜欢静坐,喜欢沉思,从此一改往日胡闹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