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亮起来了,难得透过云雾,落在地面稀疏阳光。
云倾倾去看了诗韵,红盖头已经盖住了,云倾倾所能看到的,仅仅是红衣如火的人儿宁静的端正坐在那儿。
同昨日她见到的慵懒潇洒失意或是怅然都截然不同,说不上是好是坏。
只是不得不说,很美,红色这般耀眼的色泽,却似乎天生就适合她。
“还适应吗?”云倾倾问道,看着桌上一点也没动过的糕点,不禁是忧愁了。
接下来的一天里,诗韵都难以吃上东西,早上醒来若还不吃点东西垫肚子,那一天下来,可怎么受得了?
诗韵眼前只有一片暗红,整个世界忽然都只剩下这样一种色调,但真到了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是心中平静异常。
说到底她还是要不管未来是什么都努力的活出最好,至于未来,也许只能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场亲事到底来的太过于匆忙了,明明做好了准备又好像什么都没来及准备,想到即将要嫁给的人,心中有小小的期许,可也有更多的不确定,整个人乱得像团麻,却也好像清明的很。
等诗韵意识到云倾倾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隔着红色的盖头,轻轻道:“挺好的。”不管什么事情,适应了以后,也就都没事了。
“你有吃过些东西吗?”云倾倾不放心的还是又多问了句。
看见的是盖头随着摇头的动作摆动,扬起完美的弧度,最后面对骤然的静止被迫仓乱回归原位。
云倾倾握住诗韵的手,冰凉凉的,想想也是,那么早就起来折腾,将军府暖炉再多,也终究不可能让屋子里温暖如春。
温热的温度顺着手心传递,诗韵垂了垂眸,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心多了个圆滚滚的东西。
她目光顺着落下,倒是看清了是什么,而抬眼却看不到云倾倾。
诗韵于是想要揭开盖头,云倾倾阻止了诗韵的动作,仅仅道:“你要撑一天的。”
诗韵还是掀开了盖头,周围的婆子们阻止不及,一个个七嘴八舌起来,无非是一些怎么能揭开的话。
云倾倾看见诗韵本是似乎有话要说,最后擦了红的红唇微微一动,还是伸手将盖头重新放下。在那一瞬间,云倾倾显然是从那半垂的眸中看出些陌生的感觉。
不是她对诗韵的陌生,而像是诗韵对眼前一切的陌生。
“都闭嘴。”云倾倾没有皱眉,想到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只是语气少有的硬气。
看着那些人,云倾倾不由叹气,将军府,终究没成为诗韵的家。
刚刚短短一面,云倾倾却也看清了诗韵的模样,没有娘亲所言的女子出嫁要哭的神色,也没有雀跃不已的欣喜,更多是一种……近乎坦然的接受。
接受这一切,接受命运的安排。
那样的神色,配上明艳的妆容,虽美不假,却比起诗韵平日子里的惊艳更多了些状似高贵的冷。
让云倾倾一瞬间觉得诗韵遥不可及。
又其实仅仅是一层白粉覆盖了两人的距离。
一早上都不错的心态,忽然间为这场婚姻高兴不起来。这样的仓促,真的、对于诗韵会是个好的结局吗?
可那个人,又偏偏也是诗韵心仪之人,是缘分,也是某种不幸吧。
毕竟,如果换了个人,依着诗韵,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穿上了嫁衣,她该适合江湖的明媚张扬,这也许才是诗韵最初的向往。
也许吧。
“谢谢你。”喜乐已经仿若在耳边,所有的话语声都似乎能被淹没。诗韵被丫鬟搀扶着出去。
云倾倾翩然转身后,看到的是诗韵步伐平稳,背影显得窈窕而带着孤单。希望……那个人能为诗韵带来幸福,不要辜负这段姻缘。
与诗韵真正相识其实不过两天,可云倾倾却真心希望那个在她眼里风华尽显的女子能好好的。
云倾倾没说没关系,也没有在跟过去告别些什么。
只是落下几步,然后慢悠悠的走着,远远地望着,不知不觉就追到了将军府门口。
云倾倾看见来赢取诗韵的男子了。
模样俊朗,既有文人儒雅的气度,也有男人该有的刚毅,也难怪诗韵会挂念,云倾倾也算是渐渐放下心来。
诗韵的成亲,她倒是比诗韵还忐忑,也或者是忐忑,如果有一天,自己……
而街道上围观的人很多,多半都让开足够宽的路,然后伸着脑袋看着热闹,有惊叹的,也有些小声讨论将军府怎么忽然又多了个女儿,这些云将军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都放任了而已。
这样的事情,实话不能说,假话不好说,不如由着去吧。
只是却也有人匆匆撇一眼后,步入人流。云倾倾眼神迷惑的微微眯着,怎么觉得那人,显得这么熟悉?但看着,应该是个女子的身形,她……没什么认识的女子吧?
云倾倾驻足停下,一身红衣,却也不同于嫁衣的正红,显得更加飘然颜色偏淡。
苏落眼中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他终究是抱着看看的心态来了,也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成亲的,哪里是云倾倾。
这其实并不难猜,云将军对云倾倾有多爱护,人人都知道,怎么可能这么匆忙的让自己心爱的女儿嫁人呢?
说不好昨日他是怎样的心态才会明明心有怀疑却到底信了云倾倾要嫁人。
他是不是该正式自己对云倾倾的感情?
云倾倾似乎感觉到身后有目光注视着她,渐渐偏过头,然后在苏落视线中出现侧脸,小口微张似是没料到。“你怎么也来了?”
“看热闹啊,不过……”苏落的语调如常,云倾倾看不出什么不同:“原来出嫁的此云小姐非彼云小姐。”
云倾倾不知如何作答,其实没什么难回答的,只是苏落的话,总让她觉得,意不在此?
苏落一直以为是她要出嫁?可昨日最终没有说任何疑惑或是祝福的话语,那今天,又是何意?
云倾倾闪烁了下眼眸,没让自己多想下去,就应道:“不然呢?”
苏落抿唇,今日的红色衬得云倾倾似乎忽然从印象中初入世俗的小女孩变得成熟了,还是他一向忽略了很多?毕竟,现在的云倾倾,眼神大抵是不会再出现那次在妩媚楼中的无措慌忙。
“今天穿的很漂亮啊。”苏落倒也无所谓前后言语是否对得上,只是一些人,你不仔细的时候,还能告诉自己只是怎么样,而细心下来,就难以忽略。
“嗯?”云倾倾睫毛闪了闪,嘴角露出笑,落在苏落眼中是意外,而她自己则是忽然的心头一跳。难以应答这样的话语,苏落不是一向少言少语吗?
可这话,明明是简单的赞语,却听起来如同情话。
心情又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不去走走?”苏落其实明白自己贸然出现在将军府附近,若是被注意到了,都是麻烦。
也幸亏周围人来人往很多人。
“嗯。”
云倾倾很少拒绝苏落的话。
路上苏落的目光似乎比平常落在她身上更多,云倾倾看向苏落。苏落似乎也意识到什么,道:“北冰国的很多,真的很好。”
“各个国家都有各自的特色吧?”云倾倾是北冰国人,自然不会说它不好,但是她还无缘去看看其他地方的大好河山,又如何下定论?
“但在这里,至少很轻松。”如果……他是个北冰国人,苏落想他会的,只是这里毕竟是敌国,难以真正得轻松起来。
“有什么不同吗?”
云倾倾对未知的外界的,显然有很多想知道的。
苏落盯着云倾倾,忽然一笑,然后让云倾倾措手不及的靠近轻拥一下她,状似随意,随后道:“若是别的地方别的人,我必然无法这般。”
“你……”云倾倾快要脱口的话还是按耐住了,若是别人,她还能训斥些,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让得手了,只是为何面对苏落,做不到多说什么,只剩下了接受。
或许……是不愿意计较吧。
云倾倾故作恼怒的瞪了一眼苏落,到底什么没说,兀自整理了下衣角。
“你生在北冰国也许难以想象。但是从前的统一南洲国以及现在的不少国家,都还是教化很严的。其实也能够想象,商业之所以难以繁荣,更多也和国风严谨有关。”
收拾好情绪,云倾倾倒是听过些,认同道:“街道上人都出不来,如何能够繁荣?虽然不能说这样不好,但很多地方就显然是苛刻了。”
“就像是裹脚之类的。”云倾倾继续补充道。北冰国就从建国来都没有这样的习俗。
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为何还要好生生的脚裹成又小又扁几乎畸形的模样?
真的好看倒是看不出来,反倒是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都受罪不清。
“这……算是弊端,但传承太久,怕也难以扫除。”苏落倒是不懂那些苦痛,只是身为一个习武之人,却是懂裹脚,其实大多数脚趾都生生折了的,若说是刑罚还好,可好好地人,却要受这些苦。
苏落便也庆幸云倾倾生于这里。
这回,苏落以为云倾倾会和他讨论一番,却见云倾倾似乎沉默着想些什么。
一只手抱住肩膀,似乎是有些冷意,可又似乎,那是他刚刚触碰过的位置……
【阅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