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沙漠中,不,现在应该说是在南方草原中,一双沾有泥土的黑色高跟鞋,被无情的丢弃在一旁。
此时此刻,刘文悦正赤着小脚,行走在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草原上。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草原。
以前,她就听义父(葛道正)说过,也只有在大陆的北方,才会存在如此广袤无垠的大草原。
刘文悦非常佩服她这位义父,也羡慕他的人生经历。
由于葛道正的存在,走南闯北与周游各国的这种生活方式,刘文悦自然很向往、憧憬。
一直待在大陆南方的她,也想去北方看看。
如今,她却在这里看到向往的大草原,自然非常欢喜。
此时,她想用脚步丈量这片草原的大小,想用心灵感受一望无际的绿色……
就这样,刘文悦走着、走着……
在这阵兴奋过去以后,刘文悦感觉自己的这种有些不适合,所以她就开始往回走去,回到苏莉姿的身旁。
她在往回走的过程中,忽然低着脑袋,看着脚边的嫩草,总觉得这片草原上缺少了什么?
至于苏莉姿,她现在满是闲情雅致:一顶遮阳伞高高竖起,一张木制矮方桌立在草地上,遮阳伞下的方桌上摆好了茶具。
而杨白毛,正提着一壶烧开的热水,从防护林那边,朝这里走来。
等杨白毛走到面前时,刘文悦立刻迎了上来,想接过这壶热水。
就在刘文悦刚伸出手时,很意外的,这壶热水被苏莉姿抢先接过。
就在刘文悦呆呆的愣在原地时,苏莉姿已经沏好四杯红茶,分别依照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摆放在方桌上。
此时,苏莉姿跪坐在方桌的北方。
杨白毛见状后,安静地笑了笑,随意坐到方桌的西方。
刘文悦打量着这张方桌,在迟疑片刻后,当她准备坐到方桌的南方时,却被苏莉姿一把拉住,硬是把她按在方桌的东方坐下。
刘文悦坐在方桌的东方,困惑的看向苏莉姿,由于那层面纱完美的遮挡,她看不到苏莉姿现在的神情,也猜不透苏莉姿的想法。
“坐在哪里都一样,杨老他性情淡泊,不甚在乎这些世俗规矩,你可安心的坐在这个位置上。”随后,苏莉姿淡淡的解释道。
刘文悦听完苏莉姿的解释后,心中的困惑顿时一扫而光,被偶像尊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随后,苏莉姿指着方桌的南方,神神秘秘的说道:“其实,这个位置是留给别人的!”
刘文悦看着方桌南方的这杯红茶,产生了新的疑惑:留给别人的?
刘文悦的目光再次扫过四周,但在视野中也只有他们三个人,压根就没有其他人啊。
刘文悦困惑的看向杨白毛,而杨白毛则眺望着草原的南方,他的面部表情却相当严肃。
刘文悦顺着杨白毛的目光望去,在视野的尽头,也只是绿色的地平线,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文悦非常困惑。
然而正在此时,一阵劲风不期而至,刘文悦随即闭上了双眼。
这阵劲风,来时很急,去时亦匆忙。
很快,刘文悦睁开了双眼,当目光看向苏莉姿时,她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初次拜访,没以真容相见,确实有些不合乎情理。”苏莉姿的左手抚摸着白皙、光滑的脸颊,轻叹道。
而她那层遮住容颜的面纱,随着刚才那阵劲风飘远了。
此时此刻,刘文悦彻底震惊了,她竟然看到苏莉姿的真容了。
刘文悦本人也算是美女,在看到苏莉姿的真容后,她忽然有点受打击,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人儿!
怎么形容,苏莉姿就好像是古代神话中天界的仙子……
在这个过程中,苏莉姿一如既往的平静,捧起桌面上冒着热气的红茶。
苏莉姿凝视着茶杯内的倒影片刻后,向茶杯内轻吹了一口气,在这一瞬间,茶杯内的倒影顿时模糊起来,随后化成道道波纹,四散开来。
如此同时,苏莉姿的思绪也随之四散开来。
……
……
“我原本以为,你之所以讨厌顾正阳的原因,是他变成了没有用的废人……”顾江游捏紧拳头的动作,顾江浔倒是尽收眼底,既而感叹道。
当然,这也间接证实了顾江浔的某些猜测:“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你似乎早就知道,顾正阳是那场事件的策划者之一吧!”
在这段时间内,顾江游除了捏紧拳头以外,默然不语。
“正是由于他们的失误,而你娘意外的受到了牵连,与世长辞。你本应该为此而痛恨他,但在血缘关系上,他却是你的父亲,这让你非常苦恼,甚至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说到底,你何尝不是这样呢?”顾江游逐渐放松紧握的拳头,目光直视着顾江浔,平静地反问道。
“哈哈……”顾江浔在失态的大笑过后,自嘲道:“我们果然是兄弟俩,老顾家的难兄难弟!”
顾江游轻叹了一口气,未作任何评价。
紧接着前面的话题,顾江浔继续说道:“十年前,在那场事故过后,你外公因为痛失嫡女,而悲伤过度,溘然长逝,而你舅舅就此接管了赤羽帮……”
“这些全部是那个人告诉你的?”顾江游深皱着眉头,强势的打断道。
“不是!”对于顾江游贸然的打断,顾江浔微微一愣,随后解释道:“他只说到十六年前而已……”
“是吗?”顾江游的眼睛微微一凝,随即反问道:“他也是那个组织的一员吧?”
“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顾江浔诧异的看着顾江游,惊讶的说道。
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切,都让顾江浔非常震惊。而这其中,最让他震惊的是,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个纨绔败家的公子哥,竟然早已就看穿了一切。
对于顾江浔的惊叹,顾江游一语不发,依旧高冷。
“这些年以来,为什么你刻意的回避我?”在迟疑片刻后,顾江浔说出深埋在心中多年的困惑。
对于顾江浔的提问,顾江游依旧沉默不语。
顾江浔见状后,继续追问道:“而且,你还假装成一个毫无志向的纨绔子弟,对家产祖业漠不关心?你这是在害怕,我会因为家主之位而谋害你?”
顾江游无法继续保持沉默,开口解释道:“我之所以有意回避你,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你,而且我认为你也是这样的,所以大家还是不见得好!”
顾江浔诧异的看着顾江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气氛有些冷场,顾江游继续解释道:“事先声明,我对所谓的祖产家业,确实没有一丁点的兴趣。
并且,我也没有刻意伪装成一个纨绔子弟,而我真是一个败家子。
人生的追求不同罢了。
实际上,你才是顾家最好的掌舵人。
还有,我始终相信即使你继承家主之位,顾家也少不了我顾江游一口饭吃。”
听完顾江游的解释后,顾江浔面部表情异常精彩。
半晌后。
顾江浔突然指着发呆的林筱沫,冲着顾江游,大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应该带着她离开这里。
你们回到南林城后,你可以继续做你的纨绔子弟,而且这辈子再也没有人,可以阻碍你了!”
在顾江浔劝解过后,顾江游却杵在原地,置若罔闻。
见顾江游不为所动,顾江浔耐心的说道:“你完全可以放心,这些我早就跟周卫福与黄嗣元商量过了,而他们的承诺可以相信!”
但是,顾江游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而这让顾江浔有些不耐烦,连忙补充道:“只要她能够平安的回到南林城,你还可以借此,与他们谈你的条件!”
……
……
在南林城外,黄嗣元等人终于赶到越国的边境。
在很远的地方,他就望到这两支军队呈现对峙状态,目测越国守备军的人数在四千人左右,而他们的帅旗上印着“邢”字。
在望见黄嗣元后,林武洲急忙朝着这边跑来。
黄嗣元艰难的从马背爬下来,虽说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有所好转,但在走路的过程中,还是左摇右晃的,让人有些担心。
“黄大人,您这是……”林武洲赶紧上前一步,想搀扶着黄嗣元。
“无妨大碍!”黄嗣元摆了摆手,拒绝了林武洲的搀扶,旋即严肃的问道:“武洲,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赤羽帮的十八里亭据点,他们只准顾江浔一个人进入,而我们只能留在据点外……”
林武洲看着黄嗣元,有些不安的汇报道:“在听到这边行军受阻后,我便赶回到这里!”
在听到这里时,黄嗣元皱着眉头,不悦的说道:“越国守备军的主将,可是那个邢汝达,邢黑胖子?”
“是的,拦住我军前进的人,正是邢将军以及他的部下!”林武洲汇报道。
“这个邢黑胖子,他今天怎么敢拦我黄嗣元的去路?”黄嗣元看着前方的守备军将士,困惑的说道。
“邢将军说,我们现在没有过境剿匪的文书,所以不能给我们放行……”林武洲如实回答道。
“哎呦,这不是老黄吗?”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叫喊声,打断了林武洲的话语。
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一位穿着银白色盔甲的中年人,正慢悠悠的朝这边走来。
中年人的一举一动,自然受到巡防营士兵们的关注。
稍后,中年人走到黄嗣元面前,他的体型比黄嗣元还要臃肿,腹部的盔甲处微微鼓起,而他的皮肤异常黝黑。
“哥们,你这是咋了,让别人给煮了?”中年人打量着黄嗣元,开心的挖苦道。
由于发高烧的缘故,黄嗣元现在的脸色有些病态的红润,他不予理会中年人的挖苦,随即看向林武洲。
“巡防营兄弟们,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原地休整待命!”林武洲读懂黄嗣元的示意,连忙下命令道。
“诺!”巡防营的士兵们在应声过后,开始原地休整。
在这个过程中,巡防营的众人们非常安静,由于好奇而看向黄嗣元这边的目光,也随之淡去。
“老黄,你这群属下的纪律都要赶上黑骑营了!”中年人打量着这群巡防营士兵后,由衷的感慨道。
“老邢,你这是何意?”黄嗣元没有搭理邢如达的赞叹,简明扼要的说道。
这个中年人正是越国守备军的主将——邢如达!
“我这是在夸奖你,训练有方啊!”邢如达毫不见外的敲了敲黄嗣元,感叹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黄嗣元随即摇了摇头,否定道。
“嗯?”邢如达饶有心思的看着黄嗣元。
“你们明明拒绝着我军的入境,而你却又在两军对峙的阶段,只身闯入敌营?”黄嗣元不解的说道。
“敌营?”邢如达摸了摸肚子,反问道。
“嗯?”黄嗣元也有点懵。
邢如达走上前来,进一步打量着黄嗣元,困惑的说道:“你这个人今天怎么回事?身体不好也就算了,脑袋也糊涂了?”
“……”被邢如达这样的嘲讽,黄嗣元忽然觉得有点受伤。
总体来说,这两个人是对损友。
邢如达看到黄嗣元吃瘪的模样,心里非常暗爽,但在表面上却不满的摇了摇头,感伤的说道:“咱们朋友一场,没想到你竟然这样见外?”
“那你还拦住我们?”黄嗣元皱了皱眉头,不悦的反问道。
“咳、咳!”邢如达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们好像也只是酒肉朋友而已!”
“你……”黄嗣元顿时很无语,刚才还觉得身体有所好转,这下又有些反弹了!
见黄嗣元状态不佳,邢如达也不再损他了,最终说出他的真实来意:“其实,我是怕你在背地里,问候我家的十八代祖宗,所以特意赶过来向你解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为何?”黄嗣元疑惑的看着邢如达。
邢如达暗自比划着手势,指向着己方守备军那边,低声说道:“你看到那个人没有?”
“身着白色衣衫,脸部戴着面具的那个人?”按照邢如达的指示,黄嗣元一眼就看到,这个鹤立鸡群的人物。
“对,就是他!”邢如达急忙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黄嗣元更加的疑惑。
“要是放在平时,以咱们兄弟俩的关系,你们想要入境,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邢如达附带表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现在呢?”黄嗣元没有理会邢如达表情,发问道。
邢如达顿时苦恼着脸,不甘的解释道:“但是,现在的情况却不同,那个人手握着兵符,我也不得不听他的吩咐啊!”
说罢,邢如达耸了耸肩,补充道:“当然,这一切都是他的意思。”
“你觉得他是什么用意?”见邢如达的表情真挚,黄嗣元好奇的问道。
“猜不透!”邢如达摇了摇头,沉吟道。
听完邢如达的话,黄嗣元顿时陷入沉思:在这与南林城接壤的越国边城内,邢如达的职务也不小,而在这靳江山地区,他更像是土皇帝一样。
此时,出现白衣面具男这号人物,对邢如达发号施令,怎么想都感觉奇怪!
在黄嗣元沉默的过程中,邢如达看了一眼巡防营众人,好奇的追问道:“话说,你们现在这样兴师动众的具体所谓何事?”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解救林筱沫,而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黄嗣元停止思考以后,无奈的解释道:“唉,此事说来话长,那我长话短说,我们的少城主被赤羽帮绑架了,而我正带兵去营救她!所以,你能否让那个兄弟通融一下?”
“你们的少城主?”邢如达诧异的看着黄嗣元,惊讶的说道。
听完黄嗣元的表述后,不止邢如达这种反应,就连在旁边待命的林武洲,也不由得一愣,满是困惑:被绑架的人不是黄大人的孙女吗,怎么突然变成少城主了?
“嗯!”黄嗣元重重的点了点头,承认道。
“那,这问题就严重了!”邢如达在沉思片刻后,皱着眉头,感叹道。
南林城的少城主被赤羽帮绑架了,这已经不单单是绑架案问题了,而是严重的政治事件了!
在看到邢如达这副为难的表情后,林武洲顿时明白黄嗣元刚才的用意,他故意把自己的孙女说成是少城主,目的就是想表明事态的严重性,从而得到邢将军的支持!
此时此刻,林武洲佩服的看着黄嗣元!
“那个人怎么样?”见邢如达的表情非常为难,黄嗣元指着白衣面具男,急忙追问道。
“唉,这个人沉默寡言,不像是好说话的主啊!”邢如达看了白衣面具男一眼后,摸了摸下巴,分析道。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黄嗣元不甘心的反问道。
邢如达摇了摇头,为难的说道:“来软的,不太实际;来硬的,恐怕更不可能!他的身手不凡,我们完全得罪不起啊!”
“软硬不吃的主?”黄嗣元深皱着眉头。
“老黄,要不你们先行退兵!”邢如达看了一眼巡防营众人,忽然说道。
“退兵?”黄嗣元紧盯着邢如达,不解的反问道。
“嗯,你先退兵,再挑选一百个身手较好的将士,统一换上便服,我可以帮你们开张入境路引。”邢如达在沉默片刻后,下定决心道。
说罢,邢如达继续补充道:“不过,我事先声明,这一百个人的数额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从刚才的无法入境,到现在拥有百个人的数额,已经很不容易了。
黄嗣元在深思过后,脸色终于有所好转,连忙作揖道谢:“那有劳你了,老邢!”
“唉,你这个人,今天真是真矫情啊!这些虚礼就免了吧,太见外了!”邢如达赶紧拉住黄嗣元,不让他作揖拜谢。
“谢谢!”黄嗣元笑了笑,由衷的感谢道。
“那我先回去办事了,你们抓紧时间啊!”邢如达在交代完毕后,利索的转身离去。
看着邢如达远去的背影,黄嗣元的心中异常感慨:没想到,这个邢黑胖子竟然这样靠谱,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老黄啊,你要是过意不去的话,就把你家后院那两坛深藏许久的女儿红,送到我府上就可以了!”邢如达在走向己方阵营的过程中,高高举起右手,伸出食指与中指,头也不回的说道。
原本黄嗣元满脸赞叹的表情,这一刻瞬间僵住了,原来这家伙一直打着我那两坛美酒的主意啊!
真他娘的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