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飘回了五年前。五年前的那个盛夏,却只美了一阵子。
高三时因为校外打架闹事,被当时的家长举报到学校,又因为学校档案已经记了我满满的“罪行”,所以我很荣幸的被学校遣送回家查看。本应该毕业的我,学校无语到让我降到下一级。于是,我第二次成为一名高三生。
校长室里,教导主任满脸凶狠的瞪着我,“许凌,你要是再惹事,别怪学校不给你机会了。我们昌华中学不需要你这样的学生。”
切,这次机会趁早放了我多好,好像我求着你们似的。
校长倒是一脸慈祥奶奶的样子:“许凌,我们了解到你特殊的家庭情况,对于你的一些行为也表示理解,但是这绝对不是你放弃自己的理由。可能这些先天条件你没有办法改变,但是如果你因此自暴自弃甚至走向极端,你觉得你很好的报复了别人。其实,你最后伤害的还是你自己。”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别给自己找任何应该放弃自己的理由。”,
给我灌什么心灵鸡汤,你们不是我,你们又能懂什么?骄傲的心却感觉像是被人揭开的痛。接下来又是教导主任在耳边说的一些疾言厉色的话。。。这学校红白脸唱的真是好。。
“我叫许凌。”
在班主任把我领到新的班级里让我做个自我介绍后一阵尴尬又冷清。班主任示意我再多说点什么。说什么呀,跟这帮小弟弟小妹妹们有啥好说的。我抖了抖肩,假装没看到班主任的眼神,走下讲台,做到了教室最后一排唯一的一个空的座位。
真好,还是靠窗的呢。我一眼看去,窗外正好是学校的篮球场。教学楼外面的一棵大树将它半个身躯遮挡在了这个窗前。真好,睡觉的好地方。从书包里把那几本烂书拿出来摆在了桌上,斜挎包里就只剩下了一本画册和几只画笔。无聊的上课课程,我基本上都是在睡觉中度过的,有时候睡的难受就起来拿出画册翻翻画画。
五岁以前,那时的生活是我唯一快乐的时光,但时间却短的可怜,家里挂的母亲的画作,屋里弥漫的也都是水粉、水墨的味道。母亲喜爱素描、油画。对母亲的记忆,大都是母亲在画画的时候,温柔娴静。我对这些色彩斑斓的东西充满了好奇,母亲也从不对于我拿她的工具随意涂鸦感到困扰。相反,母亲总是耐心地教我画画。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又珍贵。
生活的美好平静随着母亲在我五岁那年因病离世逐渐打破。
那时,父亲又生意失败,随之而来的亲友背叛,朋友无视,母亲离世的打击,一度使他几近疯狂。我蜷缩在家里的角落看着父亲把母亲留在家里的画作一幅幅撕掉,把画笔画具狠狠地砸在地上。父亲渐渐开始早出晚归,总会我一人丢在家里。年级尚小的我,尝试过三天没有吃饭饿到昏倒的生活。有次,喝的烂醉如泥的父亲回来,看到拿着画笔画画的我,突然像发疯一样。把所有的东西都砸在了地上。我看着父亲突然把充满戾气的眼神转向我,从那开始我一直处于父亲暴力的阴影下。
我再也不敢拿出画笔。
渐渐长大,我开始懂得反抗。但却招来父亲更加残暴的毒打。在一次父亲冲着我骂的时候,我才得知我并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这个可怕的魔鬼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母亲原是在我一岁多一点的时候嫁给现在的父亲的。
我不知道他们上辈人之间的事情,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我要遭受这样的命运?追债者的威逼恐吓,邻居间的视而不见,我不愿意回到那个充满恐怖色彩的家。
海烈是那个时候唯一我信赖的人,他同年迈的外婆居住,我常常躲在他的家里。那时,海烈是对于我像哥哥一样的存在,温暖又安心。
生活变得毫无意义与目的。
画画是我唯一用来想念母亲的方式,也是我唯一热爱的东西。如果我可以拥有像常人一样正常的生活,如果母亲还陪伴在我身边,我或许还可以完成这个奢侈的梦想。
高三的生活算是比较平凡的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除了那个班里的“三好学生”,学习好,家境好,长相好——易木琪带头聚集起来的一帮小兵不时对我指指点点,背后议论,放冷箭之外,一直不明白她到底哪里来的对我的这么大的意见,只要明面上别惹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无意理会班里那些不知人间冷暖的傻学生,勉强配合着他们无聊的日常工作。老师也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他们眼里只要我不打扰他的正常上课秩序便已足够。
那一天,周六下午睡过了头,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同学已经不在了。真是,怎么会放学一点动静也没有,一猜便知班里的某些同学是故意的,教室上锁的门足以说明一切。
这么大个活人难道他们都眼瞎了吗?
我的第一反应便是班里那个“三好学生”,早就看出她聚集一帮小姐妹对我的指指点点和数不清的背后冷箭。只要不做到明面上来,我也就忍忍过去了,犯不着跟这么一帮不懂事的黄毛丫头较劲,今天还真是绝了。够意思。我心里烦躁着,迭起桌椅从教室上方的窗户上跳了出来。真是,不只蹭了一身灰,手上也沾满了灰尘。
走到校园,我来到学校的静湖旁边准备洗一下手,却发现今天下午的校园格外的美。静湖旁边的玉兰花开的如此正好,白色的玉兰一大朵一大朵的相互簇拥着,纯洁的像是穿着白色婚纱的公主。圣洁的感觉让心灵都觉得像是被洗礼了一番。一旁那一排的樱花也已缀满枝头,满树粉嫩的花团。一阵微风,樱花随之飘下,落在湖面,落在草地,落在心间。
这幅画景,美好的让人看得出神。
语文不怎么好的人,倒是还记得曾经背过的一首诗。
“如何让我遇见你,在这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把我化成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的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当你走过,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而当你终于无视的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
诗句中的场景似乎出现在了真实的生活里。
玉兰树下,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正安静的坐在画架前,我慢慢走过去,看到他笔下的景色竟画的并比实景又多了一份美丽。他或许听到了脚步声,突然停了笔,抬头不解的看着我。我心里一阵慌乱,清秀美好的长相让我愿也把他也视为这美景的一部分。
“你,你你你你好,啊,那个我在旁边洗手正巧看到,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吧。”我结巴什么呀,暗自嘲笑自己。
他轻轻的冲我笑了,“没事”
真好看,他的笑带来一种春风的温暖。
本能就此离开的我,不知为什么还想上前搭话,
“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学校呢”,感觉眼前这个拿着画笔的人温暖的一点都不真实。
“就如你看到的,眼前这么美丽的景色不留下来不是很可惜吗。”
“你是学校的美术生吗?”,许凌你怎么这么八卦,你很闲吗,在这里瞎聊天,人家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恩,今天刚跟大家从绣庄写生回来。”
“你画的真好。感觉比实景更温暖”我看着他落完最后一笔。
“谢谢。”他又笑了。
我感觉他的身上有太多未知的神秘与魅力,一向独来独往的我却一点也不想先独自离去。我主动帮他一起把东西搬回了学校的美术教室。
走在路边的林荫大道,已经是下午,阳光并没有那么强烈,透过树枝叶的细缝,阳光温柔的打在地上。
踏着一点一点的光晕,我和这个温暖的男生并肩走着。
“你应该也很喜欢画画吧。”
“恩,很喜欢。我妈妈就是学画画的。应该是她的影响吧,我从小就很喜欢。”,
“恩,那你怎么没有报名美术生呢?咱们学校的美术可是上青市最好的。”
我低下了头没有说话,这样一个家庭背景的我又怎么能够支付得起如此奢侈的爱好呢?
他或许是察觉了我的难堪,“今天谢谢你了。”
“什么?”
“难为你一个女孩子还帮我搬东西。”啊,我笑了笑。应该是难为把我当一个女孩子不是女汉子。
他把手里的画册打开,把那一页的画撕了下来,
“送给你,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诧异的怔怔的看着他那双温柔的眼睛。我接了过来,“谢谢你,我很喜欢这幅画。”。
不知不觉,也已经走到了分岔路口。
“再见”,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喊道,“我叫易陆宇。”
看着他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连背影也如此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