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灵韵给三夫人斟了一杯茶,三夫人抿了一口,放在桌子上,又叹了一口气,
说道“你还来为他求情个甚,他就是个玩物尚志的不肖子,我,我怎的养了这样的一个混球,则宁和他都是一样的养着,怎么差别就这么大了!”
又一手端起茶盏大喝一口,“这小子,竟然去了杨柳巷,今日若不是刚好被我看到,我那里知道他竟有这份出息”
景少爷闻言闻言惊讶的转过头,原来母亲看到他了,心里惨叫!
我去过杨柳巷买东西,但我真的没有去那种地方啊!
心中一万头泥马飞过…………
“叔母不要着急,今日哥哥来看我,还带了南玄街的好些东西,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可否容我与哥哥说句话先”
禇灵韵诚恳的问道,三夫人已经疲惫,点点头便是答应了。
景少爷转过头偷偷的瞄了禇灵韵一眼,还给她眨了眨眼,放出了求救的信号;
禇灵韵则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但还是能看出她微微上挑的嘴角。
她走到了景少爷的身边,能看到景少爷那仿佛连城一线的眉毛,忽的特别想笑,
又得忍住,这小子忒滑油,得让他吃些苦头才好。
禇灵韵笑了一下,能看得出景少爷忽然睁大的眼,很惊讶,难道阿韵不打算帮我么?又苦丧着脸,那咋办?
斟酌了一下,决定先开口,“阿韵,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去那些地方,母亲总是不信我”
说罢委屈的看了眼三夫人,发现他没有看自己,忽的松了一口气。
“我刚刚听你说到阿放,原来你的茶是要给他的么?
你在青山书院学习六年有余,听闻你有个要好的朋友叫余放,想来便是这位了,
余家祖籍蜀中,做的是丝绸与胭脂水粉的生意,想来只有他会用‘佳人’了”,
佳人专门为权贵所做,虽然彭城四家有能力去买,但却不能供应给所有人,
无他,只因为这样的胭脂太贵。
景少爷忽的睁大了眼,她怎么知道了!
好吧,只得招了!
“我与余放,石泰,何子晋一起去海角楼吃饭,并没有去那些地方,母亲,你要相信我”
说罢很是委屈,见三夫人不说话“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问石表哥,我们真的没有去”
又看了三夫人一眼,见三夫人不说话,又看向禇灵韵。
禇灵韵方道“叔母,想必哥哥说的是真的,您若不放心再修书一封给舅母问问便知”,
说罢又道“现下正是春夏交接之际,天气咋暖还寒,还是先让哥哥起来以免叔母再为哥哥身体担心”
三夫人对男孩子向来比较严格,禇则宁是乖孩子,禇则景很调皮,所以比较之下三夫人对禇则景就苛刻了。
每次只要有些风声传来便要小题大做惩罚他,轻则是跪祠堂或是抄家规,重则家法伺候。
禇灵韵也曾劝过,效果甚微,所以当景少爷要有大麻烦的时候,就会过去救场。
这也是为什么景少爷对禇灵韵这么好的原因之一。
三夫人瞟了禇则景一眼,见他如同小鹿般的颤颤的样子,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刚刚下手也是很重的,过两日还要去书院,心里忽然就柔软了些许。
但该教育的仍然要教育!
故脸上仍然绷着,道“我彭城禇氏家规不只是背着,更应该践于行,你若做出那等辱没家门的事,我自当禀明族老,你便再也不是彭城禇氏的子弟,也不是我的儿子”。
又转身对身边的心腹嬷嬷道“扶着少爷下去休息,把上次母亲给我的药膏给他擦”。
景少爷如猴子般一把从地上跳起来起来,说道“不必了母亲,这点伤不碍事的,儿子还有一些事,先走了”。
一边说一边向三夫人施礼,还偷偷向禇灵韵做了个手势,便溜走了。
一连串的动作快得大家不过觉得是眨眼功夫景少爷就不见了。
禇灵韵轻轻笑了,还这么精神便没有什么大事了,自己是不是来早了?
合该受些惩罚,哪里不能吃饭,偏偏要去杨柳巷,从那条巷子出来,难免会有人误会的。
三夫人无奈道“韵姐儿,你看看他的样子,合该我的话就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就不算话是吧”说罢抚额叹气,
禇灵韵把刚刚带的汤拿上来,递给三夫人道
“这是今天下午我让厨娘熬的蜜果汤,果树是前些年我种的,今年已经开花结果,那水果正好做来给叔母尝尝”,
三夫人刚教训完景少爷,正是口干舌燥的时候,就直接喝了一大口,觉得味道很是不错,又细细的品位了几口,
方道“韵姐儿好生聪慧,汤茶甜而不腻,温润可口,又有水果的香甜味,真是不错”,
禇灵韵温和道“原也不是我想的,只是潇湘园里有许多蔬果,张嬷嬷素来节俭,便把潇湘园里的蔬菜果品自产自用了,倒也是好事,这汤茶便是她做的。”
禇灵韵素来不争功,是谁做的便是谁的,她不似某些大家闺秀,厨娘做了也算是自己做的。
三夫人又与禇灵韵聊了一会儿家常,又说了当下时新的布料首饰,或是这家定亲哪家结亲,嘀咕了好一阵子,
说罢又道“景哥儿怎会与那余放交好?那余放可是彭城一霸啊!
不务正业专干些声色犬马的事,真是败坏了蜀中余氏的门风,偏生余夫人夫妇最是疼爱他,竟不舍得他受半分委屈,倒是委屈了那些被他折腾的人了!
也真是奇了怪了,余夫人的长子已经考中秀才,二子在书院听闻课业也是极佳,就是三儿子,也是端得好名声,
偏生这个余放就是这么不争气,想来也是如你哥哥一般”。
余夫人生了四个儿子,只余放最没有出息,专好吃喝玩乐,打架斗殴,
世人觉得就余氏的门庭与家教生出的儿子定当是顶呱呱的好,
偏生余放就是一个例外,他的所有不好都会被放大,故而人们口中的不一定是真的。
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耳听呢?
晚饭就是在三夫人那里吃的,三老爷外出并未在家,禇则宁与三老爷一并去了外地,
景少爷晚上换了一身蓝色的宽袖交领长袍,把他那一身胭脂香味洗去了。
进门之前还刻意的闻了一下衣袖,问着门外的丫鬟道是否有特殊香气,丫鬟婆子们自然告诉他没有闻到,方安心的去吃饭去了。
饭后禇灵韵便走了,她不紧不慢的走,饭后正好消消食。
景少爷则被三夫人留下了,说是有话要问他,不能送禇灵韵回去,只是命心腹嬷嬷送她走,但禇灵韵拒绝了。
穿色彩鲜艳的衣服,用女人的胭脂,去杨柳巷吃食,不务正业,声色犬马,这样的人彭城也是一绝了。
“小姐如何看待余氏诸兄弟之间的差距这件事”,唐嬷嬷问道
“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何况余氏呢?
再者耳听不一定为虚,眼见不一定为实,大多数人也只是听说他的事罢了,这些事听听即可,不必当真”
禇灵韵并不相信外面的流言。
就如景少爷这般,三夫人只见他从杨柳巷出来便认为他去了勾栏院,
余放只不过是行事放荡不羁罢了,并没有听说他有什么大错,也没有碍着他人,
所以他只是别人的谈资,不是仇人。
唐嬷嬷继续道“苍蝇不丁无缝蛋,想来那位余少爷行事也是不妥,再者,余夫人的疼爱或是过分溺爱或是不再乎”,
禇灵韵转头“不在乎?嬷嬷何出此言”眼中满是疑惑,眉头也微皱,
她很认真的在和唐嬷嬷说话,对唐嬷嬷的话充满了疑问。
唐嬷嬷温言解释道“只有不在乎,才会放任他行事,不在乎他的对与错,不在乎外人对他的看法,不在乎他的以后,这是尽责不是尽心”,
唐嬷嬷那满是岁月痕迹的脸依旧平静无波。
禇灵韵道“嬷嬷说的我懂,我原先先入为主,觉得每位母亲都是尽责尽心的人,故而并未想到这一点上”
禇灵韵生母已亡,在彭城长大,照顾她长大的人是张嬷嬷,教导她的人是唐嬷嬷。
故而她并未体会过母爱,所以也是不太懂得母爱。
唐嬷嬷刚刚教导禇灵韵时,很是受到禇灵韵身边的人的冷眼,
无他,只因她是国公夫人大周氏送过来的,张嬷嬷一系定是不信任她的,所以刚开始她并不能进入这个圈子里。
但禇灵韵还小,不知道大人心里的这些弯弯,与唐嬷嬷接触几次后,深觉得唐嬷嬷更有意思,便跟这唐嬷嬷学习。
为此张嬷嬷还好一阵伤心失落,后来还是禇灵韵宽慰,唐嬷嬷与她深谈之后才放心的。
至此两人的职责分开了张嬷嬷专管衣食住行,唐嬷嬷则主要负责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