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去朝来,急景流年。花开花谢,日落月升。无论人世间怎样的沧桑变化,自然更迭总是如此。而人的发展总是会为这单调的变化添一抹亮笔。转眼间,十五年的光景匆匆而过。
这只是一座平常的山头,虫鸣鸟叫,芳草萋萋,鲜有人迹。“簌簌”一道细微的声响惊得正在觅食的野兔抬头警戒。竖起的双耳动了动,似乎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又低下头来,继续为果腹而忙碌。只是,它未曾发现,在它正准备抬头警戒时,一道人影已经出现在树梢之中。
“唉!”一道轻微的叹息从人影处传来。人影拨开树叶,随着阳光的洒落,人影也终于清晰,一个少年的身影浮现。唇若涂朱,睛若点漆,相貌清秀,始一出现,就仿佛与这自然融为一体。只是令人感觉不协调的就是他身后背着一柄巨剑,剑体比他人还高大,使他只能斜背在身后。剑体宽大,没有剑鞘,整柄剑颜色黝黑,给人以古朴的感觉。这柄巨剑,与他满脸稚气显得格格不入。“师傅说过,这身法脚踩草丛,却不发出丝毫声响,才算是初窥门道。以我现在的水平就算是练至小成,也需要不少时日。哎,伤感!”少年摇了摇头,“算了,难得出来一趟,就不想这些烦心事儿了!”脚尖轻点,少年就已经离开树梢,悄落于地。“簌簌”声从远处传来,刚刚在觅食的兔子这次只是耳朵动了动并未抬头,而少年的身影早已遥不可见。
再次出现,少年已经站在一条溪水旁。“凝心静气,运气丹田!”似是在修炼什么功法,少年双眼紧盯湖面,背后的那柄巨剑也已经被他抽出,紧握于手。只是他双手持剑的姿势有点奇怪,并未剑尖点地,而是横握。看起来颇令人感到奇怪。
似是发现了什么,少年不再等待,悬于空中的巨剑被他向湖面拍去。“嘭”声音不大,但水花倒溅起不少。面对这溅起的水花,少年却没有躲避,紧了紧握着巨剑的双手,少年的双眼中突然透露出一种刚毅。身影迅速被水花淹没,隐约可见少年的身影在闪烁。
“滴答滴搭”溪水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几滴挂在草丛中的水滴仍在滴落。“哎!”又是一声叹息,“还是做不到师傅说的境界,别说斩断水流,就是斩去这些水花,我都做不到!伤感!”不出意外,少年的身上早已沾满水渍,“嘻嘻,不过还是有收获的!”原来在水花溅起的同时,也有几条鱼被拍上岸来。
“嘻嘻,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今天的午饭有着落了。”
时至正午,一缕炊烟自山头升起。循着炊烟,就会发现一间小木屋。屋内极为简陋,床榻、炉灶、木桌就是这间木屋的所有。
炉灶旁掌勺的,就是那位少年。看着锅内的正在沸腾的鱼汤,少年点了点头。
“看来应该可以了!”
拿起勺子,略微尝了口“恩!恩!恩!看来自己的手艺又有了些进步!可惜师傅不在,要不然就可以让他也尝尝了!”话虽如此,可是少年嘴上却没闲着。不消片刻,桌子上就堆满了鱼骨。
“嗝!”一个满意的饱嗝自少年口中打出。拍了拍肚皮,少年提起巨剑向床榻走去。“师傅虽然说过光阴寸金,但是我现在的休息是为了让自己接下来能更好地修炼。就这一会儿,师傅不会怪我的!恩!”似是在同意自己的说法,少年还给自己点了点头。
走到床榻前,少年悠然的躺下,无意间向窗户外瞥了一眼,却令他如同被针扎般站了起来。“师,师傅!他怎么在外面?”向窗外看去,只见一个中年人正站在小木屋外。中年人身材高大,剑眉星目,不怒自威,仿佛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但从微白的两鬓,沧桑的双眼中又透露出一丝的孤独,令人无法看透。但右手食指的一枚戒指却道出了中年人的身份,古朴的戒指上刻有一个“尘”字,这是尘寰宫宫主的象征。他自然就是尘寰宫现任宫主——穆宇!
此刻,他正看向西南方向,一动未动,好像站了好久。给人感觉就好像他本就站在那里一般,与自然融为一体。
“师傅看的那么出神,应该没注意到我吧!恩,肯定是这样!”少年自言自语,考虑自己是否应该出去假装修炼。
“秋帆,出来吧。”中年人简单的一句话,却令少年心里打了个寒颤。在自己的印象中师傅一直都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对自己修行的指导也是极为严格,给人的感觉除了古板就是严格。特别是师傅眼中的那股落寞,每当秋帆看到,总是会不由得从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悲凉之意。似乎只是一个眼神,师傅就能让人内心的火热降至冰点,这也让自己深知师傅的恐怖。
“刚刚自己说的话师傅肯定也听到了,看来是多不掉了。”背起巨剑,乖乖的从屋子走了出去。虽然知道师傅不会为难自己,但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
每次看向少年,穆宇的心里总会掀起一阵波澜。这是父亲燃烧生命换来的希望,自己也将他视为对父亲的寄托。可正是因为接过血炼的一击,才深知他的可怕。在十五年前,就让一个懵懂少年背负这样一个重任,秋帆身上肩负的太重。当初父亲虽然战败,但为了应对落天神的最后一击,血炼燃烧了自身精血,还遭到了妖神犼的反噬,妖神犼的枪身也出现了裂缝,却仍未得到幼龙遗骨。这些年间,穆宇猜测血炼应该是忙于治疗自己的伤势,修复妖神犼,还要想办法寻尽一切办法让自己跨出最后一步。这三样,每一件都不是易事。虽然这给秋帆争取了些时间,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血炼的下一次出现,必将是俯视众生的存在。
“秋帆,我教你的功法最近练得如何?”
“师傅,我每天都按照你的话,绝没有半点偷懒,睡得比鸡早,起得比狗晚。。。”停了片刻,“呃,不对,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就算是在睡觉的时候,我在梦里都不忘记练习师傅教我的功法,而且。。。”
“还没学会?”又是简单的一句,秋帆顿时哑口无言。
“师傅,你听我说,我整天夜以继日,起早贪黑,闻鸡起舞,攻苦食俭。。。”
正欲继续说下去,穆宇的一声叹息打断了秋帆的思路。
“唉!”穆宇不得不佩服幼龙遗骨的神奇之处。明明是改造了一个人的体质,却连同性格一起发生了变化,硬是把十五年前的那个乖巧少年变成了现在这幅德行。
而秋帆显然会错了意,以为师傅是在责怪自己,更加有些紧张又急忙说道“师傅,你教我的功法,我其实都已经练习的差不多了,就差一点火候,还没有能掌握其中的精髓。但以你徒弟我的资质,不出两三天,我就能将这些功法融会贯通。”
“修者的等级共分七境,炼骨、任督、神阙、褪凡、化神、悟道还有最为神秘的的第七境——不死!”穆宇的这番话,突然引起了秋帆的兴趣。在这之前,师傅只是传授功法,监督自己的修炼,并没有讲解过有关这方面的知识。但接下来的这些话,却让秋帆有些不解。
“炼骨,吸引天地间的灵气,除去身体内的杂质。靠灵气和外在刺激来强化己身。而这外在刺激就是不断地修行。炼骨一境,共有七重。你自幼体质特殊,普通人都需要时间的积累,才能在炼骨一境有所小成。而你始一出生,就已经是炼骨七重,这本是你的优势。但十五年过去,你依然是炼骨七重,仍旧没有涉及任督境。而只有疏通任督,才能以己身来聚集天地间的灵气。”
听到这里,秋帆一头雾水“出生时就是炼骨七重,现在还是炼骨七重,师傅是想说我根骨极佳,还是在说我资质愚钝?我的体质特殊?我怎么没感觉到?”
“师傅,为什么这些事你到现在才说?”事情关系到自己的出生,秋帆的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自他有记忆起,就一直跟着师傅。每当问起自己的出生时,师傅总是说自己是顺着山上的溪水漂下来的。可秋帆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难道说师傅就是因为看到刚出生的自己就已经是炼骨七重,所以起了爱才之心,在我出生时就收我为徒?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境界上却没有提高,那师傅为什么还继续教我?”心里的疑惑秋帆没敢说出来。
只一眼,穆宇就看穿了秋帆的心思。毕竟教了这个徒弟这么多年,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穆宇摇了摇头,“要想突破炼骨,步入任督,需要用灵气来冲击自己的任督二脉。体质不同,需要的灵气数量也不同。对于出生就已经炼骨七重的你,所需的灵气更是庞大。而炼骨境只能吸引却不能聚集灵气,此地灵气匮乏,自然达不到要求。既然如此,不如多修习一些功法,为以后做准备。”当然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因为即使是穆宇,面对以幼龙遗骨重塑身体的秋帆,他也不知道这样的体质在修炼一途究竟该怎样走。
秋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师傅这样做是让我为以后做准备,恩!”小声嘀咕着。突然似是发现了什么,秋帆突然大叫道“为以后做准备?师傅,这时啥意思?啥叫为以后做准备?”
穆宇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说道“秋帆,你跟随我修行也有十五年了,除了偶尔去山下猎户那儿,用山间野味去置换一些衣物,其他时间一直都没有让你下山过。”
“恩恩!唉,想我正值年少时光,本应该看遍民名山大川,在滚滚红尘中历练。可是在师傅身边,我废寝忘食,终日修炼,不忘师傅的教导。。。。”
看着秋帆在那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穆宇又摇了摇头。
看到师傅又在摇头,秋帆赶紧把嘴闭上。
“刚刚你在山间练习身法——步九天时,我也看到了。以你现在的修为,炼骨境确实是对你的桎梏。对于修者来说,只有进入神阙境,才算开始真正运用天地灵气。我虽然将许多功法教授于你,但以你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掌握。”
“那怎么办?”听到这里,秋帆突然打断了穆宇的话。
“唉!你下山吧!”穆宇又叹了口气,“这座山头,只是世间一隅。你呆了这么多年,此地已经不再适合你的修炼。从今日起,你就要走自己的路。”
“师傅,你不会是因为我把你的衣服拿到猎户那儿换了吃的,就准备赶我下山吧?还是说我把你种的几颗草药炖汤时用掉了,你生气了?”突然听到师傅让自己下山,秋帆心里不禁有些害怕。在他的印象中,师傅一直是个古板的人,这次会突然让自己下山,肯定是因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被师傅发现了。
而此刻的穆宇早已满脸黑线,“你这小子,不是是说我的衣服是被老鼠咬坏了,就先替我扔掉了吗?我还有我种的那些草药,你不是说是被山中野兔给吃掉了吗?”
“这。。。”秋帆顿时说不出话来“都怪自己嘴快。”心里暗暗后悔。
“之所以放你下山,是因为现在的你我已经教不了什么。不是不能教,而是不可以教。下山后,不可以随意施展我教给你的功法。不可以让人发现你自身的秘密。也不能对外人透露有关我的事。”
“啊?我的秘密?我有什么秘密?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秘密?”穆宇这话一说,秋帆突然心底一凉“师傅不会在我睡觉的时候对我做了什么吧?”
“好了,现在已经不早了,赶紧下山吧。至于什么秘密,你不知道最好。你也不需要准备什么,这里有些银两,你就在路上用,到山下商铺那儿购置些新衣服吧。虽然平时我不让你下山,但估计山脚下的人家,想必你早已混熟了吧!”
“师傅,这你都发现了?”刚说完,秋帆就后悔了。如果自己不承认,说不定还可以狡辩一番。
“以你现在的功力,如果我都不能发现,那还怎么做你师傅!”
“可是。。。”
“你要下山历练。为师我也要完成自己的事。你我二人就此开始自己的路吧。”说完,穆宇看向了秋帆身后的巨剑,一股黯然之色,从眼里流出。“下山后,这柄巨剑你也要随身携带。此剑虽然古朴,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这把剑,就像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会参透剑中奥妙。”
“师傅!我。。。”现在,秋帆可以肯定师傅让自己下山是为了自己好,但是突然让自己离开这座山,离开师傅自己出去闯荡,秋帆还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儿。
“快去吧,山外险恶,人们也不如山脚下的居民那般民风淳朴。这番闯荡,你肯定会结下不少仇家,但是必然也会与他人患难与共。人间历练不仅炼身,而且炼心。希望有一天,我在江湖能从别人口中听到你的名字。”
“师傅,那我走了。”转身刚走几步,秋帆又突然转身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师傅,我秋帆在此立誓,一定会让自己的名号传遍整个武林。”面色坚毅,说完,秋帆起身,大步向山下走去。在这一刻,穆宇似乎在秋帆的背影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穆宇再次向西南方向看去,“父亲,尘寰宫的名字,我会让它响彻整个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