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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长愿长怨(上)

刚退出门外,林挽就发现一个女人执扇立于屋外。此人看上去已是四十左右的年纪,然而从一双闪着精光的丹凤眼就尤能看出当年的风韵,单薄的嘴唇显示出此人颇为能言善辩。

她缓缓地说道:“想必你就是林公子带来的林浟之吧。”

“是的。”林挽点了点头,眼里带着疑惑看向此人。

“至于我嘛,只能说是这个天音阁的看店的,所幸这阁的老板还赏识我,就给我派了这么个活。”

“哦。”出于直觉,林挽对眼前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于是回了一声便想走开去别的地方看看。

但眼前的女人却挡住了林挽的出路,说道:“年初时分,您的名气可就从梅林意趣里传了出来,听闻您的琴艺可是与林公子不分上下。”

“讹传罢了,我怎么可能比得上叔父。”

眼前的女人轻笑了两声,说:“自然,我明白是令尊想要为你铺平未来的路。但是,君复既然会带你到天音阁来,这就说明他还是赏识你的,想必你在琴艺上的造诣也非同一般。”

铺平未来的路是什么意思?林挽越来越觉得眼前的人十分的奇怪。

她眼波一转,继续说道:“那你觉得缀玉姑娘的琴艺如何呢?”

“就刚才的梅花引而言,与其说是迎雪傲立,不如说是与雪缠绵,梅花少了些许傲气,多了几寸媚骨。”

“果然不愧是君复带来的人,”这女人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又问道:“那你可知道为什么吗?”

林挽想了想落了满地的荷花,摇了摇头。

“在这样的年代,女人如果不依附与男人的话,是活不下去的。然而男人不需要太过于坚强的女人,女人只需要貌美如花,为他们作个陪衬就好了。一般的女人尚需如此,更何况我天音阁里命不由己的女人。”眼前的女人坦荡地说了出来。

林挽摇摇头,说:“这不过是世代叠加的偏见罢了。远迄战国时有芈氏辅政秦国,其后汉时有窦氏柄权,近代唐朝武氏更是直接登上宸极,可见女性是不是陪衬全在自己一念之间。天音阁的琴师们都是依靠着自己的琴艺营生,又何来依附之言?尤其是缀玉姑娘的琴声举世无双,别处也是寻不来的,别人愿意,千金一阙又何妨。”

眼前的女人依然是似笑非笑,但眼神却是瞬间严肃了起来,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可知道你这一番言论若是被当今圣上听到是要按死罪处?”

“我只是想说出自己的想法罢了。”

“不囿于当今时代,见识异于常人,但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罢了。在中国数千年的历史之中,你说的三人和我们这些依附于男人生存的人数相比,敢问谁多谁少呢?而且那三人哪个又不是依附于男人才得来的权势呢?”说完,眼前的女人用纨扇又捂着嘴自嘲地笑了笑,“我也是,怎么和你较起真来”,说完又用纨扇指了指屋内的两人,问道:“那你想不想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故事呢?”

林挽虽然有些好奇,但还是迟疑地看向此人,默而不答。

从这里依稀还可见到窗外的梅树,听得见风掠过枝桠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的梅香又勾起了几分情思,让人觉得季节有些错乱。

这个女人一眼便看穿了林挽的迟疑,于是摇起扇,缓缓道来:“大约是六年前吧……”

缀玉遵从了指示,在三九的寒天于城郊的梅林抚了一曲梅花引。此前已经为这件事已经做了规模浩大的宣传,说是要比肩林府的梅林意趣,因此来人不少。而天音阁的人也早就搭好了演奏用的舞台,名曰舞雩台。

一曲终了,满场寂静,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旋律之中。突然有个眼尖的听众在人群中叫道:“看啊,那边的梅花开了。”人群便哗然躁动起来。果然在冬日微风的吹拂下,舞台装饰用的纱幕掩隔着的梅花树上,已经赫然出现了数枝盛开的梅花。顷之,缀玉便在一片热闹的赞许声中乘着轿子回去了。是时,林府的老爷子还在世,他便吩咐了林逋来听听这可以比肩自家的梅花引。

琴声清润,仿佛雪夜里漫天飘洒着雪花,四周静谧,从茅屋门缝里斜射出柔和的灯光,伊人推开屋门,紧了紧身上的着物,随着伊人紧凑的脚步一点点落下,满树的红酥次第开放。林逋不由得也被吸引住了,于是就疾步去往缀玉所在的天音阁。

而这缀玉回来了之后,可能是因为受了些寒气,身体不怎么舒服。于是屏退了身边照应的侍女,独自待在房间里静坐抚琴。

林逋这就吃了个闭门羹,但是年少轻狂的他并没有因此放弃。

“也不知道他当时是用了什么法子,怎么就沿着缀玉房间窗外的那棵梅树摸索到了她的房间。”这个女人半是戏谑的口吻,说道:“不过幸好他去了,当时缀玉可能是想伏在琴边稍微小憩一会休息一下,谁知就晕过去了。他不仅喊来侍女,还坚持看护了缀玉一个下午。缀玉清醒了之后,这两人也就成了知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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