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姑娘,你知道情为何物吗?”眼前的女人用一双闪着精光的凤眼盯着林挽。
“叔父带我读了很多唐诗,其中很多人为情所困。但我终是不能理解,为什么长干行里的女子会愿同尘与灰。叔父说,这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来能理解的坚韧的渴望。所以,我大概还是不懂的吧。”林挽答道。
“呵,”女子用纨扇掩面轻笑,继续说道:“那这个你可知道,当初在郊外梅林一曲之后,京城有多少豪强商富提出来要赎走缀玉,缀玉都不肯答应,只是一心期待着哪一天提出这个要求的能是她心里日思夜想的君复先生。”
见林挽无言,她又继续说道:“其实我真的还是要感谢君复先生呢,要是没有他,我可是留不住缀玉的。倘若缀玉离开了,这天音阁说不定也要门前冷落车马稀了。可是,缀玉毕竟是我亲自从小养大的,她也把我当成她的半个娘亲了。看着她因为君复先生每天这样茶饭不思,我也很是着急啊。倘若君复先生能娶她,哪怕是个偏房也是极好的,然而他既不婚娶,也不跟缀玉说清道明,看着缀玉白白遭罪。”
林挽觉得她的话语表面上是在为缀玉抱不平,但却带着一种听起来十分虚伪的语气,给人以风平浪静的感觉。
“可是阁下跟我说这些事又与我何干呢?婚娶本就是叔父自己的事情,我身为一个小辈,怎么能去干涉呢?您若是想解决这件事,直接跟叔父明说不是最快吗?”
“你真的是太率真了,”这女人笑道:“你还是初次见缀玉吧,缀玉练达的人情你自然不知道。她自己都做不来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得来!”
“缀玉从小琴艺就出众,我每次便多留意她一些。有时候会疑惑为什么其他孩子更漂亮的头钗会出现在缀玉的头上,为什么不管缀玉做些什么都会有人谦让呢?起初我还以为是我的偏爱太明显了,让其他孩子有所畏惧。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她刻意地让别人做一些对不起她的事情,像是不小心伤到自己或者是把自己的东西给弄坏掉。然后她就可以利用其他孩子的内疚心了。”眼前的女人说着好像动了真情,声音里掺杂了些许悔恨,继续说道:“虽然缀玉的品行难登大雅之堂,但是我对她毕竟倾注了毕生的心血。因为缺乏,所以想得到更多,只是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这样缀玉真的快乐吗?我很担心她对君复先生的情感,到底是为了让君复先生内疚,才这么憔悴,还是真的为佳人憔悴。一个人一旦假装太长时间,真实的自己就渐渐的消失了,很难找回来了。所以,我很希望你能助我解脱缀玉。”
“‘解脱’是要让他们俩分开的意思吗?”这样的话叔父不就像张生一样抛弃了缀玉姑娘吗?这样的念头出来后便将林挽内心刚萌发出的点点喜悦给掩埋了。
她又继续大胆地问道:“叔父和缀玉姑娘在一起这么久了,为什么叔父没有迎娶缀玉姑娘呢?”
“林府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女人听着林挽天真的言辞又笑了:“虽然听闻已经去世的林老太爷十分亲民,可也并非能接受一个风尘女子成为儿媳妇的吧。”
女人语气坦然,仿佛这种想法根深蒂固地植在心中,根本没有改变的可能性。林挽回忆起祖父和蔼的笑貌音容,会是因为祖父的阻挠吗?
“不过你还真是优秀,年纪轻轻琴艺就能得到君复先生的指教,见识尚且如此出众。如果我也能有女如此,真是了却人生一大憾事。”
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夸赞,林挽还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林挽看着女人脸上浅浅的笑,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笑过,是因为自己让她失望了吗?心里梗塞,涌起难受的情绪,但还是嘴角勾起弧度回应对方。
正说着,林逋从缀玉的屋里退了出来,什么也没多说,只是拜托眼前这个女人好好照顾缀玉。
林逋手伸向自己的荷包时,被这个女人打住了,说:“你知道她缺的是什么,不缺的是什么。”
林逋轻咬着嘴唇,一阵沉默之后,就告辞带着林挽离开了天音阁。
这个女人也真是不坦诚呢,明明这么担心缀玉姑娘,可还是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伪,想要装出不是那么担心她的样子。林挽心里暗暗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