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一天。为宣传推广材料,禾玉曼再次踏上粤海南湖这片热土,距第一次寻梦南国,时光已经整整过去了十八个年头。她选择落脚南湖,缘于昔日的情结,还有追寻过往记忆的渴望。
南方的秋季,气候舒适,花坛簇拥。午后。禾玉曼身着一件橘黄碎花衬衣站在南湖的主干道上,试图寻觅当年那些熟悉的街景,却没有找到一丝残存。眼前的花园和雕塑疑似替换了当年的鱼塘;街道大楼淹没了昔日的菜地秧田。她边走边问,陈氏皮业已迁至越南,门前的小茶楼也不知去向。新兴建筑已将从前的村庄乡镇颠覆成一个小型城市,现代繁忙充斥着每一个陌生的角落。一丝失落和惆怅萦绕心间,她在附近转了一会儿,向一家餐馆走去。
曾经给过她无数帮助的蒋志平最后落脚到阳州。那里灵活多样的贸易与加工方式,都为他和他的妻子插上了比翼双飞的翅膀,两人做起了来料加工,据说生意做得有声有色。
次日清晨,天空黑云满布,刮着海风。禾玉曼由驻地一位同事相陪去拜访一家客户。车子一直向东北方向急行三个多小时,到达雨花小镇时,已近午饭时间。天气变得有些阴冷。两人挤进一家小饭馆随便吃了点面食,感觉身上暖和多了。接着,又忙向目的地赶去。经过一大片菜地,来到要拜访的工厂门前。这时候,蒋志平的弟弟蒋安平打来电话说,他临时有事外出,一会儿就回来,让他们在工厂的接待室里等候。没过多会儿,大雨及至。
雨幕中,一辆黑色越野车驶进院内。一位中年男士下车后直奔接待室。一直眺望院子动静的禾玉曼赶紧起身向门口走去,应该就是他,眼睛没变,只是头发变得有些稀落了,两鬓也添上了白发,她将现实中的人和记忆中的原型一一对接。容颜的变更,那是经历的人与事,文化与经验,还有风霜雨雪在心灵上的积淀,在脸颊上的真实描摹。
“没打扰你吧?多年不见,都还好吧?”禾玉曼伸出手笑着打招呼。
“客气啦,坐!坐!”他耸了耸肩说,“样品试过了,还比较满意,主要是价格问题,”
“非常感谢!报价,我会让公司尽快传真过来,”
“这里有仓库吗?”
“有的,”
自南湖皮厂解散后,他和哥哥蒋志平辗转过几家工厂,如意或不如意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
临近傍晚,雨停了,天色却愈加黯淡。蒋安平执意要请他们吃个便饭,就一同来到雨花小镇。这里是全国最大的箱包批发集散基地,却由于时间原因,禾玉曼未能光顾这个市场。他们下车后走进灯火通明的茶楼。记忆中的美食,似乎也变了花样,炒粉和炸牛奶再也不是从前的味道了。
告别蒋安平,两人踏着夜色返回南湖。
第二天下午。禾玉曼站在珠江皮厂的大门外。夕阳斜照。宽大的卷闸门内,几辆冒着黑烟的铲车正在转运染过色的牛皮,黑色废液顺着水泥地面的斜坡向门口的方向横流。如此令人堪忧的一幕,不正是环保型材料的用武之地?禾玉曼顿时感到身上肩负着沉甸甸的使命,如此迫切。
得到保安许可,她快步向紧邻大门的一栋生产大楼走去。踏着狭窄的楼梯而上,一个光线不佳,半开放式的阁楼就是工厂的接待室。低矮的空间里,风扇不停地摇摆,也无法驱逐湿热空气的侵扰。一个角落有人在谈配货事宜。
站在围栏前瞭望,楼下车间一片忙碌。接待人员端来凉茶,并说:“朱工,马上就到!”这个马上让禾工等了足有半个多小时。当一位秃顶的中年男士从楼梯顶端走过来时,一看就是位经验丰富非常能干的皮革人。
“您好!朱工,听说样品已经用过,我想了解一下u
“效果可以,主要是价格,”朱工说话爽快,南方人就是这样。
“我们的材料不仅要保证现有皮革的质量,主要目的就是降低废水污染,这也是每一位皮革人一生都在追逐的梦想。”
“是啊!那就尽快传一份报价!”
请求报价,就是客户表达认可程度的最佳回复。第二天。禾玉曼乘摩的来到珠江沿岸的另一个制革加工区。粤海的皮革企业不像新州,东州和阳州那么集中,而是三五成群地围拢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像似抱团取暖。
第一家皮厂原是台资企业,干了些年后转让给一位当地人。在车间,禾工见到了做技术的小师弟刘工。
“发来的样品已经试过,效果非常不错,”刘工说。
“非常感谢你的帮忙和支持!”禾工感到心里轻松多了。
“客气啦,能够降低废水的污染物,是你们在给大家帮忙,”
“你家是哪儿的?”
“新州,”刘工说着,请师姐坐在车间办公桌旁的椅子上。
“噢!新州的皮厂多呀!?”
“哎!家门口的和尚不好念经呀!”
“来这儿几年啦?”
“八年啦,”他叹了口气说,“客户要求越来越高,每天都得打板,做大鼓,压力很大……”
新州,全国闻名的制革加工区,然而刘工却背井离乡,举家南迁至粤海。每一个离开,总有难以言说的缘由。粤海地区不知有多少像刘工这样的皮革才俊分布在一个个企业,化料公司,辗转漂泊。
临近中午,为了盛情接待师姐,刘工要去推他的电动车。走到一个坡道口时,他指着前方的地下室说:“由于工厂即将搬迁,我们临时住那儿,房间阴暗潮湿,一天到晚看不到太阳,白天进屋,都得开灯。”
就在这时,蒋和平打来电话说他已经来到这家工厂。昨天,禾玉曼已经和他联系过说今天在这儿相见。他想把贸易做到北方去,希望能得到禾玉曼的帮助。
当年被蒋志平感召到南湖皮厂的蒋和平由于个儿小体弱,没做多久就跑出来,开始靠他哥资助,从工厂倒腾一点廉价皮革,再卖给小型鞋厂,一点一滴地积累,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现在可以给如此规模的工厂下订单,那得拥有足够的实力,才会成为可能。
蒋和平与工厂的销售人员从大办公室走了过来。岁月蹉跎,容颜易改,然而蒋和平的脸颊却始终保持着原著态。他虽然天生个头小,却有着生意人必备的聪慧灵活的大脑,还有非常好的口才,他成年累月地穿梭于商铺档口及企业之间。
“玉姐,北方的工厂,我不熟悉,以后还得请你多帮忙噢!”
“你们认识?”刘工看着,有些诧异。
“玉姐以前在南湖呆过,”蒋和平说。
“噢,没想到,”
几个人聊着,坐进单位的商务车向比较繁华的街镇驶去。最近这里的企业大多处于停产或半停产状态,缘于即将承办的亚运会。禾玉曼恍然大悟。她粤海之行的最后一站,就是金鹰皮业的分厂。
我们将记忆调回到几年前,令金鹰皮厂陷入困境的那起事故。灾难,在弱者面前可能会变成为一块可怕的绊脚石,而在强者面前或许就成为下一个攀升的台阶,王进雄就属于后者。平时轻言慢语的他就是企业灵魂的化身,企业产品的代言,企业各项规章制度的强制推行者。同时,企业又是他强大人格魅力的直观呈现。
他,像一位神秘的股票操盘手,当企业攀升到一定高度后遇阻,他会适时采取盘整和等待,储存内功,时机一到,又会拉出一根化险为夷的阳线。
第二年秋季。王进雄通过各种融资渠道筹集资金,实现了他多年前的宏伟梦想,将金鹰皮业生产经营的触角延伸至国内皮革发展的前沿阵地-粤海,形成了南北方生产优势互补,信息资源共享的宏大格局。金鹰始终贯彻以质量取胜,谦虚谨慎,未雨绸缪的理念。王总不惜重金聘来国内最优秀的技术人员。有了资金,有了技术这两大支柱,企业就一定能够走向更大更强。实践证明,他用一双智慧的大手托起中国皮革一颗璀璨的明珠。
盘踞于粤海的金鹰,像雷达一样,不仅为金州的生产提供最为快捷敏锐的市场瞭望与技术支援,还在引导本地区产品的潮流趋势,后者又源源不断地为其提供充足的原料皮或半成品的供给,这就是掌舵人王进雄的梦想。
门岗不允许陌生人入内,禾玉曼想起给高工打个电话,没想到他就在这里,他和门卫说了些什么,禾工才被允许向新建的车间走去。
原来,高工会不定期的来这里做技术交流。他带她参观了几个车间,全部是后工段的操作,环保型材料暂时用不上,不过,高工表示:金州那边已经试用过,等材料批量上市后,就可以陆续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