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禾玉曼将依照公司的推广计划,走访我国东部及南部地区,并依据各地的水质条件对环保型材料作进一步的验证与宣传。
北方的八月,阳光已经达到白热化的程度。一大早出门,都是满头大汗。禾玉曼登上一辆开往东州的长途大巴车。尽管车内开着空调,透过黄色硬质百褶窗帘照射进来的阳光依旧那么刺眼,那么令人烦燥不安。
午后。汽车到达海滨城市-东州时,却是细雨纷纷。一个新兴皮革工业区矗立在眼前。大手笔的新筑道路将数百家皮革加工企业作了棋盘式的规划与布局。廉价的海滩之地,使得每家工厂的占地均在百亩以上。
禾玉曼走进一家规模企业的接待大厅,前台工作人员对前来拜访的原皮供应商,化料商,皮革经销商作有序分流,安排和接待。正在大厅等候的CAC市场人员已在前台填过通行证,直接带禾工走进生产区,来到试验室。
低矮的试验室里有几个技术人员围着桌子讨论什么,小转鼓在炎热的空气中焦躁不安地转动。当他们听说已经研发出能够降低废水污染物的新型材料时,无不投来钦佩与惊奇的目光。这可是制革界一件划时代的大事啊!企业每年的废水处理要花多大的代价去运营,而且有时还达不了标。如果生产过程中就能减少令人头疼的污染物,那可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又有谁不为之拍手称快,热烈欢迎呢?他们立即停下讨论,多想聆听和了解这些神奇材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禾工递给负责人一份资料,并把试验结果与几位同行进行了分享。他们听后表示愿意提供一切便利条件,为这样的试验大开绿灯。最后商定试验安排在第二天。禾玉曼和同事离开了,她独自回到城区。
傍晚,禾玉曼走进一家有各种海鲜展示的餐馆。来自黄土高原的她怯懦于对海鲜的无知而没能钦点,还是熟悉的饭菜更适合往常的胃口。她要了一份有名的煎饼卷菜,一碗三鲜汤,仍觉口味太重,不愧是盐碱之地。
在这片土地上,就像产品本身一样,走到那里,都会享受到完全不同于其它化料公司的待遇等级。禾工一边试验,一边检测。各工序废水检测结果显示:污染物的含量明显下降,但牛皮的手感有些死板。可能是该地区水质盐碱含量偏高造成的。其中一家的女老板提出价格方面的咨询,她表示,如果添加材料造成的成本低于集中排放处理的费用,她会毫不犹豫的立即采用(他们的产品对手感要求不是很高)。
另一个早上。禾玉曼搭乘公交车来到一个没有站牌的田野下车,再沿一条积满陈年落叶的道路向东前行,再向右一拐横跨一条水渠就来到工厂的门前。一位身穿工作服的中年男士正在清扫几间平房门前的地面。荒草与杂乱填满两排车间的宽敞空地。
“师傅,请问白老板在哪个办公室?”
“我就是,”手握扫帚的师傅直起身子微笑着说。
禾玉曼顿感问话莽撞,不觉有些难为情。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企业的老板竟会在这里扫地,她是用常人的思维和眼光来作判断,似乎老板就是坐在办公桌旁郑重其事地签字、打电话或是翘着二郎腿一边陪客户喝茶,一边谈生意。
“哦,不好意思,白老板,刚没认出您来,”她感到抱歉地说。
“走,去办公室喝茶!”白老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
禾玉曼说明自己的来意,和白老板一同看过车间的产品结构和生产设备,给出一个客观评价:环保材料在这里不会发挥大的作用,她有些失望地离开了。
尽管国家早在八十年代就三令五申的强调新建企业必须要执行三同时政策,即同时设计,同时施工,同时处理废水,但很多地区,特别是边远偏僻地区,环保部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日子,因此乱排偷排废水的情况时有发生。
正午时分,阳光暴晒。汽车站停车场的中巴车门窗敞开,铁皮下的温度甚至比外面的还要高。在座位上等候发车的禾玉曼被烤得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司机才懒洋洋地钻进驾驶室发动起热烘烘的车厢,并以最慢的速度在车站外围转了一大圈,上来几个人,他又转了一圈,才沿着固定线路正式出发了。
郊区末等公路的两旁,晒焉了的秋季庄稼给炎热的大地带来了一片绿意。汽车经过一个乱哄哄的中转站后向西南方向驶去,下了一道慢坡,在沟底一个地势隐蔽的桥头,禾玉曼下了车。
夕阳挂在山巅的树梢上,给东西走向的川道洒下一片悠长的阴影。清澈的河水静静流淌,岸边的水草芦苇十分茂盛,一股清凉拂面而来。
禾玉曼沿着河边疾步向前。“工厂设在如此隐蔽的地方,一定是抗战时期所建吧,”她在心里想着。没走多远,绿树掩映的工厂门牌呈现在眼前。她爬上一段小坡,与门口的师傅说了些什么,几分钟后,从一排平房走出一位个头不高的刘工对她的到来表示欢迎和感谢。她带她参观了车间,并介绍了企业的生产状况,两人就材料的性能及应用前景相互间做了较深入的沟通。由于他们目前正忙于为东海皮展打样,表示尽快会安排试验,禾玉曼只好先行告退。
……
历经三个多月的推广宣传,环保型材料在全国各地纷纷出现水土不服的现象,令禾工及其团队一筹莫展。国庆前夕,已经买好车票准备回家的她接到南方市场打来的电话,为了尽快消除客户质疑,她当即改变了行程,直奔浔州。
当禾玉曼以市场总监的身份踏上浔州一座拱形铁架桥时,驻扎在那里的同事迎了上来。
“你来就好了!”身材高大的常工笑盈盈地说,并接过她手中的行李。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啦?”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详情。
“我已经焦头烂额了,也没找出原因,等会儿看了再说吧,”
一座保留着过去年代建筑风貌的南方小镇,站在远处就能看到鳞次节比的白墙黛瓦。路人有的用扁担挑着菜筐,有的骑着摩托车,来来往往。
北方的天气已开始转凉,南方依然如夏日般火热。小桥流水的河对岸,就是禾玉曼即将下榻的宾馆。她匆匆登上一家桥头宾馆木质楼梯的台阶,走进二楼一个面积不大的套间房,古色古香的家饰平添了一份清爽和雅静。河水从北窗下流过,东窗下却是忙碌的街道,饭馆,商铺,行人喧嚷。
她放下行李,马不停蹄地跟着常工沿河边向东走去。久远时期的观音山脊错落有致,临街房屋的木雕门墙、窗棂无不透露着江南人的勤劳与聪慧,精细与睿智。扎根于河堤的树木遮蔽出一片片阴凉。他们拐进一条巷子,深藏不露的工厂便出现在眼前。
常工介绍说:“这里曾是一家国企,现被私人分片租赁承包。”踏着紧贴内墙的铁架楼梯来到二楼,几名职工正在给羊皮二层辊漆,位于车间顶端的一间小屋,企业技术员曹工正给一位操作工吩咐什么事情。靠墙的一张木板床上堆满各种颜色的羊皮,桌上放着皮样,色卡,说明书,一对桌椅让屋里显得更加拥挤。
“不好意思,我的手,”曹工伸出他那沾满染料的手,又缩了回去。
常工拿出试验羊皮,手感质量还不错,但是废水污染物的数据比他们正常生产的还要高。这个结果让禾玉曼感到一头雾水,“为什么会是这样?”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果污染物的浓度不仅没有降低,而且还升高了,岂不是多此一举,枉费心机?
中午。她与常工在工厂食堂吃了点工作餐之后,试验就紧锣密鼓的开始了。她想就检测方法,化验所用试剂,还有工艺控制三个方面,逐一排查。
傍晚。还没有理出头绪的禾玉曼心烦意乱的来到河边,踏着石板小路,独自体味没有喧嚣,没有繁华的恬静。行人中偶尔能看到自行车的行踪。穿过一个过街门洞,她还特意向老宅内探了下头,老式的木板楼梯,阁楼,有位老人在厅堂里吃饭。
夕阳给河面抹上一层紫色光晕,河边有一处下陷的宽阔平台,一位妇女在捶洗衣服,如梦似幻。
她停下脚步,多么希望时光在此驻留,远离烦恼。那一刻,她的脑子里甚至还冒出了一个想法,将来退休了,能在这里做点简单的技术,细细感受地域文化和自然美景,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天色渐暗,灯火初上。禾玉曼沿着河边绕了一匝,才回到宾馆。
环保型材料在各地陆续出现了问题,如野草般疯狂冒出。她就像站在桥头堡上的指挥联络者,一边给研发部门反馈信息,一边指挥一线职工寻找解决对策。位处前沿的士兵可是眼巴巴的等着优质火力呀!两天过后,心急如焚的禾玉曼火速赶回公司。
CAC正在召开一个紧急会议。海风在空中盘旋,唱起时断时续的调子。会议室的门锁随着风力时大时小和方向转换而咣当作响,但这丝毫不影响会议的正常进行。
“首先要保证皮革加工的质量,这是研发的基础,不能有丝毫的偏离。而废水污染物含量又是研发的目标,这两者必须达到有效平衡,项目才具有真正的价值和意义。针对目前各地出现的一系列问题,研发部门要认真分析原因,尽快找到解决办法。皮革界的看皮做皮,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水质的影响。在此,我建议对各地的水质进行一次全面的取样检测,或许对后面的工作会有所帮助。”高总在听取了禾玉曼的汇报后,谈了自己的观点和看法。
“任何产品只有在市场上经受锤炼,才能更快好的完善,更快的成长。”郭总再次强调了他的观点。
“或者先把新州这个市场做稳定了,再扩展到其他市场,”禾工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高总,禾工的想法,都可以考虑。不过,前期还是要做大量的调查,搜集市场信息,才能有的放矢地做好调整。环保型材料,我们已经走在市场的最前列了,就要加倍的努力攻关,不负众望,为客户,为社会创造超越期望的价值。”郭总作最后的总结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