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研发与应用部门的密切配合及反复修正,新产品中试鉴定会在第二年的七月份如期举行。
“吧嗒”一声,从会议室的电脑投影仪发射出的白色光幕,带着研发与应用部门数月奋战的成果直达前方幕布,瞬间引来与会者一双双惊奇的目光。这一成果,标志着CAC进军皮革水场材料序幕的正式拉开,也吹响了制革工艺革命性改革的嘹亮号角。
郭总,主管经营的高总,主管技术的韩总,外籍专家苏博士,应用试验负责人禾工,技术部,销售部等相关部门的负责人悉数到场。会议由主管市场经营的高总主持。他首先介绍了这一项目的目标和任务,接下来由研发部门的负责人苏博士作技术工作汇报。
苏博士,祖籍东州,主攻应用化学,大学毕业被推荐留德,博士毕业后定居德国。他高个头,国字脸,戴着一副黑边眼镜。
“这套助剂,是在不影响皮革加工质量的前提下,针对废水量较大,污染物较多的几个工序有选择地添加一些助剂或改变加工条件的方法来提高皮子的吸收率,从而降低污染物浓度的一次革命性尝试,这项研究前后共持续了七年多的时间,经实验室检测,可以显著降低废水的COD,BOD含量,并且不会再带来二次污染。下面就具体的应用情况及存在的问题作如下回报……”
与会者个个认真听讲,不时记一些笔记,无不被苏博士的研究成果激动得精神振奋。接下来由应用部门的负责人禾玉曼汇报工作。
“从去年开始,与研发部门齐心协力,对这套材料进行了反复的应用和验证,并提出过多次的修正和调整,在牛皮羊皮的加工过程中取得明显成效……”
“环保型材料这个大方向,我们是走对了,但要进入市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定会出现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问题。希望你们不气馁,不松懈,勇于克服一切困难,就一定能够取得成功!”高总在发言时说。
“高总说得好,我再补充一下,希望推广应用部门抓紧时间,尽快去工厂做试验,产品只有走向市场,才能得到真正的检验和锤炼;才能更好更快地成长……”郭总最后说道。
第二天,禾玉曼就带着助手来到制革工业园区。新州,一个拥有水路陆路运输条件,有着古老制革历史的沿海小镇。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家家户户重操旧业做起了皮革加工,如今私企加工厂已发展至两百多家,从业人员近十万人,一举成为当地经济的支柱产业。
制革加工的密集性,引来各路人士的蜂拥而至。大贾小商,技术人员,普通劳动者,从全国各地云集于此。宾馆,饭店,超市……走到哪儿,人们谈论的话题似乎都离不开皮革。
化料公司租赁的铺面房,就像一个个蜂窝,按照各自的轨迹昼出夜伏,无声竞争。在这里,企业甚至不需要设置仓库,只需一个电话,技术服务就会免费上门,所需化料就会分毫不差地送货上门。
世界各地的牛皮,羊皮,牦牛皮,狗皮,骆驼皮,牛头皮,碎皮等等昼夜不停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这里,完成加工再发往全国各地。满载牛皮的敞篷车轰隆隆从马路上跑过。大街小巷,拥有一台设备,就是一个小型加工厂。在这里,每道工序都能找到相应的加工点,所有的成品及半成品都可以自由交易。这种高度分工,集约化的加工模式,仿佛就是早期的阳州,却比阳州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新州与阳州就像皮革界两颗璀璨的明珠,轴对称地分布于长江与黄河的南北两侧。
为了赢得长期合作,就连街上登三轮车的都愿意为发货方留出几块钱的空间,并且所有货物从一个地方转运到另一个地方,甚至不需要点数,就会安全无误地送达目的地。那是一种长期积累,无需用语言文字铸就的信用与默契,也是这里独特的地域文化。
成排成列的企业密集分布在制革工业园区。试验先后在两家牛皮工厂和两家羊皮工厂进行。两周后的试验结果是:皮革质量可以,废水中COD,BOD的含量却有些偏差。禾工把这一情况及时反映给苏博士。当然试验放大,出现偏差也属于正常现象,需要做进一步的调试。
为了进一步验证材料在其它地区的适应性,禾工再次踏上通往郝州的路途。
郝州皮厂已正式迁入由当地政府规划的工业园区。禾玉曼站在门口眺望,远处光秃秃的山坡毫无遮掩地进入眼帘。每年冬春两季,来自蒙古高原中部的风裹挟着细质沙土,随时都可能光顾这座城镇。黄风吹来,街道、屋内到处都会落下一层黄土细沙,皮革也不例外。近些年来,尽管政府加大力度搞植树造林,土地沙化的进程缩小,但为了保证产品质量,车间的窗户特意设计得格外狭小,且大多处于关闭状态,白天都得在灯光下操作。
禾工朝办公楼走去,风烛残年的郝老爷子正坐在楼前的水泥台阶上,他呆呆地望着浩瀚的天空,望着这风吹沙走之地自己亲手缔造的皮革基业,陷入许久的沉思。
“大爷,还来上班?”
老人勉强一笑。尽管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时断时续,浑浊的眼睛镶嵌在写满沧桑的脸庞上,却依旧流露出对制革事业的一往情深与挚爱。一双粗壮的大手,记录着老人一生奋斗的风风雨雨。
禾玉曼走进车间。整洁一新的厂房,崭新的设备展现在眼前。据郝工介绍,现在的产量比之前翻了两番。这一成长性标志,将载入每一位见证者的记忆中。
尽管科技的飞速发展,铲车替代了架子车;管道平台加料替代了人工;水温调配及时间控制实行了集成电路模版控制,但在现场仍然存在着无法替代的繁重部分。
试验圆满结束的那一天(各项指标正常),雒老板决定以司机的身份带她去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以此答谢多年来给予他们的大力支持。
新近购进的奔驰轿车一阵风似的驶过一座跨河铁桥,车后迅即旋起一层黄色烟尘,路边行人纷纷挥手掩鼻。炎热的街道,商铺门前的帆布凉篷下,随处可以看到夏季健胃消暑之美食-甜醅。禾玉曼想起了母亲当年亲手做的甜醅,是那样的香甜可口,填补了童年时期食物品种的单调匮乏。那是将新碾下来,还有些潮湿的麦粒煮熟,用酒曲发酵,在盆上盖一层新鲜的核桃叶,放置两天,就会散发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小轿车在盘山公路上疾驰。雒老板一边开车,一边聊着企业发展的艰难历程,仿佛也在宣泄今日的骄人业绩。
年过四旬的雒秀英天生一对迷人的黑色眸子,肌肤紧致,高档的提花丝巾裹着小巧玲珑的脸庞,一年四季均是如此。几年历练,还有郝老爷子的真传,她已成长为毛皮买卖的行家里手。只要用眼睛瞥一眼皮子的毛色和肉面,便能知晓牛皮的质量及大概尺寸,谈起买卖,更是得心应手。雒老板凭借独特的人格魅力,干练利索的办事效率及关心体贴下属的处事方式,最终赢得了全厂职工全心全意地支持与配合。
在外人看来潇洒自如的雒老板也有一堆不为人知的苦衷。她从早到晚的跑银行,忙贷款,跑销售,什么事儿都得亲力亲为,独自支撑。
“还是你们好呀,周末可以逛大街,”雒秀英带着一丝抱怨的口吻说。
谁说不是呢,老板有老板的难,打工有打工的难,每个生命都有不易呀!
透过车窗玻璃,可以看到前方坡道旁停了许多车辆。不一会儿,雒秀英踩了刹车,两人走下车。
“哇!这儿的景色太美了!没想到在这片荒漠之地竟有如此秀美的一方绿洲,简直令人叹为观止!”禾玉曼眺望着迷人的远景感叹道。
云影在缀满花朵的绿草地上缓缓移动,游人驻足,留影,欢笑。洒满阳光的大峡谷,就像一个斟满花朵馨香的绿色酒杯,谷底分布着一团团白色建筑群。
两人坐在草垫子上欣赏美景,雒秀英聊起了她的儿子:“刚从利比亚归来,原计划让他在那儿呆上几年,学习语言,将来可以把生意做到那里去,却由于战争原因,被迫提前结束学业。”
“战争,就是老百姓打老百姓,最后遭殃的还是老白姓,”禾玉曼说。
“那里一年四季都是热天,几乎没有任何植被,只有海边寥寥生长着几颗树,其余全是黄沙,出了家门就得上汽车,人根本没法在外逗留,屋里尚若没有空调,就无法生存,所有的生活用品全都靠进口。依靠石油生存的国度,学生享受免费教育,百姓免费用电。那儿的生活节奏非常松散,该上课了,教授还在家里,学生打电话后,才开车去学校……”
欣赏过美景,小汽车沿着一条凸凹不平的石子路向谷底驶去。一群正在爬坡的绵羊听到鸣笛声,全都停下来,整齐划一地转过头来望着。雒老板用力拨动方向盘,汽车在密匝匝的树荫间盘旋,直达谷底,随后沿着一条不算宽敞的公路朝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