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嵌在祖国大地上的一家家皮革企业,就像茫茫夜空中熠熠闪烁的星晨。有的盘踞在繁华闹市的中心;有的分布在偏僻的乡村;有的隐藏在峡谷;有的矗立在河边,这些携带着特殊气味的企业群体,每天吸引着全球各地的化料商、皮革贸易商纷至沓来。
禾玉曼每天的任务就是用电话或脚步穿梭于每一家相关企业,传播新工艺,新材料。无论路途远近,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会不顾一切地去奔波,力图把潜在的客户发展成贸易的伙伴;力图让推广活动按照设定的目标不断增长。
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禾玉曼骑着自行车穿行在人潮如海的慢行道上,过了两个红绿灯十字,拐进一条巷子,就来到办事处的大楼下。
富有戏剧色彩的是:与办公楼一墙之隔的就是平原市文化宫,也就是她当年与曾子凡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岁月蹉跎,文化宫昔日的繁华早已消失殆尽,正被尖利的电钻拆得七零八落。一对年轻恋人羞涩温情的画面,也被喧嚣的时光流逝淹没在现实的废墟中。历史竟是如此的相似或雷同,相依相伴,又同生同灭。不远处的青灰色古城墙依旧静静的,岿然不动。
禾玉曼放好自行车,走进湖蓝色棚顶的玻璃大门。上班高峰时段,电梯里有些拥挤。她伸过手按了下6,不到两分钟,听从指挥的控制器红灯闪烁,门自动打开。
晨光透过天蓝色百叶窗的缝隙在办公室的墙壁及桌面投下明暗相间的淡影。她拽了下窗帘绳,暖融融的紫色光幕立刻泻了进来。她卸下斜挎在肩上的红色牛皮小包,开始办理那天第一件比较紧急的事务。蓝岭皮厂的会计刚打过电话要汇款资料,她发了张传真。其他两位推广人员去工厂了。敬业憨厚的米师傅走进办公室,他平时主要负责发货,财务及后勤管理工作。
“米师傅:最新的库存资料给我看一下吧!”
每家企业的产品动向,就像文档一样,时刻粘贴在禾玉曼的大脑皮层。她要及时掌握每一家客户材料的使用状况,以便能从宏观上把握推进计划。
“这是003厂的调货明细,尽快安排发货吧!”她递给对面就坐的米师傅。
时间在每日的忙碌和焦虑中走过炎热的夏季。从九月份开始,制革生产渐渐转入旺季,会一直延续到春节前,这是多年形成的行业规律。不知是行业喜欢严寒,或是严寒需要皮革。每到冬季,天气愈是寒冷,生意就会愈加的火爆。
隆冬季节,天空落下第一场鹅毛大雪,就像天使抖落的羽绒纷纷扬扬。罕见的低温(零下十五度)使得街道两旁的积雪冰霜久日不能消融,造成城市每天有五六百人骨折被送进医院。然而,恰恰就是这种极端天气,客户的电话像雪片似的连绵不断,办公室的即有人员全部出动,配送发货,都显得人手紧张。
由于气温过低,加上劳累过度,禾工染上了风寒。时断时续的发烧,治疗了几天也不见好转。午后的太阳早早就躲进云层了,寒气直逼大地。她刚回到家,身子还未暖和过来,电话又响了,是BAB中州办事处打来的,急需调拨两只样品,并强调那天一定要发到夜班长途大巴车上。以自个的身体状况,禾玉曼实在不想迈出家门半步,可是一想到米师傅他们也都忙了一天了,就不忍心再劳烦他们。
天已经麻麻黑了。禾玉曼套上湖蓝色波司登羽绒服走出家门。道路两旁的灯火点亮了城市夜晚的美丽,街上行人车辆更显匆忙。她挡了辆出租车直奔办公室,拿过样品,天已经完全黑下了。
交通拥堵是城市管理的一大顽疾,特别是极端天气,要是出现交通事故,出行的时间就更加没有保证。出租车在冰雪覆盖的道路上走一走,停一停,还不时打滑。
在城东客运站办理完托运手续,禾玉曼才舒心地揩了下额头的热汗。第二天。感冒竟奇迹般的好了。或许是过度的忙碌,人体调动更大的潜能去应对,从而击垮了病毒。善于总结的禾玉曼由此得出一条经验,每当感冒来袭时,她便采取一种自虐的方式—擦地板来医治感冒,有时还真能凑效。
每月25号左右,他们才可以稍稍放松几天。销售业绩达标,自然就会身心愉悦。如果不够理想,仅凭剩下的几天时间也于事无补,只能在下个月继续努力吧!从每个月的1号开始,又得全身心地投入到新一轮的紧张循环中,也就是凭着这股顽强拼搏的精神,还有BAB材料的卓越性能与质量保证,临近年底,推广业务基本覆盖本地区的十几家企业。
当这项富于挑战的工作展现出明显绩效的时候,禾玉曼才留出稍许的空闲,放松一下自我。一个雪花飞舞的下午。她独自站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前,望着古老城墙上悬挂的大红灯笼,寒风中飘动的模拟战旗,望着环城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行人和建筑,掀开尘封已久的记忆之窗,怂恿无羁的思绪肆意驰骋。
回想背水一战的日日夜夜,不禁感慨万千。那可是从精神低谷爬起来的日子,心灵的孤独与职业转型带来的双重压力迫使她不敢有片刻的喘息与丝毫的懈怠。禾玉曼清楚地知道:如果不够努力,办事处将随时可能撤掉。正是由于肩负着这样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她每天都得充满必胜的信心与勇气,尽全力做好每一件事情。正是凭着这样一股毅力,才如履薄冰,一路走来。
两年之久的痛苦经历,让她的头发大把脱落,照此速度下去,总有一天头发会脱光的,禾玉曼心有余悸。动物每到秋季才会倒毛,而她的脱发与季节无关。尽管头发是人体的代谢产物,却记录着生命信息的动态变化。反过来,严重脱发又会影响到一个人的精神状态。
每天上下班经过的一个十字路口,经常会看到一位中年妇女头戴红帽子,身穿花花绿绿的衣服,嘴里胡乱骂着什么,据说就是因为秃顶造成的精神损伤。
从此每当看到街头电线杆上有治疗脱发的广告,报纸电视上有宣传治疗脱发的洗发水及药物广告,禾玉曼都无一遗漏地用心记录,设法购买,逐一试验,却没有一次有幸见证广告宣传的神奇效果。最终她采纳了母亲的建议,坚持用生姜按摩头皮。一个月后,秃顶处果然长出一层毛茸茸的短发。
值得庆幸的是:禾玉曼终于熬过痛苦难耐的过渡期,现在的生活变得简单了。周末她会和孩子在一起,平时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只是可怜的孩子,像一颗自由电子,在母亲和父亲之间被动游离。从小成绩优异性格开朗的孩子在家庭战争的硝烟中被熏染成一个沉默寡言厌弃学习的顽童。
曼德拉走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对虐待他的人平静地说:“如果不能把悲伤和怨恨留在身后,那么我其实仍在狱中。”
脱离婚姻轨道的寻梦人试图用埋葬仇恨的方式洗濯耻辱,可那令人厌恶的记忆却像幽灵般的时常来袭,让饱经折磨的心灵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