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寻默默看着床上熟睡的少年三秒,然后慢慢转过头,开始想。
自己昨晚到底干了什么?
昨晚——
……
“这不是锦家主吗?”一位外国使者拍拍他的肩膀,却被他躲了过去。
外国使者不悦地皱皱眉:“怎么?锦家家主不给我们面子?”
锦寻拍拍自己的肩膀,连半个眼神都不想施舍给他。
什么弹丸小国也敢来攀附,真是不知羞耻。
要不是这场宴会上能见到接头人,他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想来。
“呦!锦家主!”白家主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神一亮,“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虎父无犬子!”
这就算是讽刺了!
谁不知上任锦家家主是被这个年轻人拉下马的?
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
锦寻则是不轻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听说白羽扇小姐过世了?”
白家家主脸一僵。
那厮继续口无遮拦:“真是节哀,不过,就算白小姐活着,大抵也是嫁不出去的,这么说来,也是好事了,起码,白家主以后不用为女儿的出嫁发愁了,恭喜恭喜。”
锦岚毒舌成那个样子,没道理锦寻学不来一点儿,这一出口就是神补刀,一刀刀插心窝儿。
白家主的脸都是青白青白的,看上去真的是气的狠了,一根手指指着锦寻淡然的面孔,抖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锦寻却是慢慢一笑,温柔道:“小心——高兴过头了。”
“嘭!”白家主两眼一翻,气昏过去了。
周围的人连忙指挥送医院,暗地里看了一眼这位年纪轻轻的家主,原来以为常年混迹军队是个拎不清的,没想到反而比任何人都要老练。
不愧是锦岚的哥哥,就算不是亲生的,都是如出一辙的毒!
“锦先生,这边来。”一位侍者小心翼翼地示意了他一眼。
锦寻瞬间了然,这是接头的人来了。
走到角落里的沙发,就看见一个带着半张面具的女人。
看上去很普通,黑直的头发披下,不算长,刚刚过肩膀,穿着一身包裹着身体黑色的天鹅礼服,不露出一丝的肌肤,整个人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里面人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人放在人群中,是丝毫不引人注意的。
但就是因为太普通了,在这个地方才显得不正常。
“夜莺?”
锦寻试探着开口。
那女人闻言,淡淡地抬头,目光如同三棱军刺的军刀毫不留情地划过,声音却是出人意料的天籁之音。
“锦寻。”
锦寻一愣,这样完美的声线,他真的只在凯蒂斯的人鱼里面见过。
而在地球上,只有——
“灵魂歌者?!云栖!”
对方微微停顿了一下,继而摇头:“我不喜欢云栖这个名字,你叫我夜莺就行。”
锦寻还是震惊不小的,灵魂歌者和舞者都是所有人眼中的传说,却没想到,这位歌手,是锦岚手下的一位杀人狂。
“岚岚怎么样?”
“爵士大人不久就会回来,在此之前,你必须控制住Z国的防线,M国那边儿的,已经沦陷大半儿了,收不住场了。”夜莺淡淡地谈起这件事,看的出来她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如果不是锦岚提出来要帮他们,估计这个杀人狂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锦寻默默点头。
岚岚身边的人都不是很正常,这个他早就知道了,要习惯!
“……”夜莺喝了一杯水,多看了他一眼,“你和你弟弟不一样。”
阿初?
不明白她为什么提起锦初的锦寻带了些许茫然。
“你弟弟代号暗夜,刚进入天鬼的时候各种被欺负,那个时候——是我救了他。”夜莺回忆起来,脸上带上些许温暖,“很倔脾气的一个小子,我救了他一会,他就要拜我为师,说什么都不走,最后我揍了他一顿。”
锦寻脸皮一抽,他很清楚自己弟弟的死心眼儿,不要说是揍,只要他活着就不会改变决定,很典型的死心眼儿。
“然后他就经常出现在我的周围,端茶倒水也好,一定要拜我为师。”
“然后——”
“怎样?”
“我大概是为数不多的善良都落在他身上了,我真收他为徒了。”
这神转折!
锦寻脑门全是黑线。
“前不久他找我——”夜莺想了想,组织了下语言,“找我告白。”
锦寻一口水差点儿把自己噎死。
告白?!
这是锦初那个机器人能做出的事儿?!
“我就问他,不是一直喜欢锦轻吗?”
锦寻点点头,这个便宜弟弟对锦轻的感情还是很执着的。
“然后他给我来了一句——他喜欢锦轻都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但我一直没注意他的喜欢,所以他很生气,把实话说出来了,还说一直都是把锦轻当做妹妹看的。”夜莺微微弯起唇角,“你家里的人挺有意思啊,曲线救国?”
这让他怎么说?!
锦寻扶额:“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就说了三个字。”夜莺挑了挑指甲,淡淡吐出三个字让锦寻的眉头瞬间皱起来,“不可能。”
这是被——残忍拒绝了!
锦寻想了下,对弟弟的第一次感到很可悲:“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这还需要为什么?”夜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慢慢摘下自己的面具。
锦寻瞳孔一缩。
那上半张脸,简直不能称作脸了。
被腐蚀的相当严重,坑坑洼洼的,鼻子可以看见点点骨头,还带着烧伤,扭曲的青筋看上去就像是厉鬼,尤其是那双眼睛,似乎是腐蚀后被人割开的一道,不仅丑陋,而且骇人。
“你不知道吗?灵魂歌者从来不解开的面具的原因,是这张已经无法修复的脸。”夜莺慢悠悠地戴上面具,“这样的伤口,不仅仅是脸,满身上下都是,准确来说,除去我这个还算清楚的大脑,完美的声线,和这下半张脸,我,没有任何的价值。”
“你愿意你的弟弟娶这样的人?没有生育能力,连面对别人的资本都没有?”
“何况我的年纪比你的好弟弟足足大七岁。”夜莺毫无顾忌地说起这些,“娶一个奔四的老女人,不会成为笑柄吗?”
锦寻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过了,你最大也就三十出头。”
其实不是很大,但就是这些腐蚀和烧伤,真的,很难让人接受的。
“其实除了后来加入天鬼军的部下,一直追随着爵士的人,每个人都不是完整的。”夜莺显得无所谓,锦寻并没有露出什么惊恐的目光,这就是对她最大的尊敬。
“你所知的白洁,当年是小混混出生,早就没什么清白可言,而且还是个不顾性命的疯子。第五方的沐清歌是个彻头彻尾的暴脾气,一言不合就想杀人,死在她手里的人,头骨都有大楼那么高了。那里面还有早些年的变态,从小被人欺辱到大的高智商心理学家……”
他们都是末路穷途的罪犯,最终的下场,绝对是最可悲的试验品。
是爵士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让他们从泥泽中重新升起,带着世人敬仰的目光重活一回。
这样的人,他们必须用生命去追随!
“我告诉你这些,就是希望你告诉锦初。”
“他还很年轻,理应找一个年轻貌美温柔的妻子,而不是我这个毁誉参半,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夜莺第一次显得语重心长。
锦寻顿了顿,突然问了一句:“你喜欢他吗?”
“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这又不能当饭吃。”夜莺有点儿烦躁,“不过——说实在的,大概没有人,会不为这样的感情打动吧。”
几年如一日的关心,甚至于她忘却的东西,他都会一一记得清楚。
甚至于,她的各种小习惯他都历历在目。
……
就是因为在乎,喜欢,所以才知道她真的配不上他,更不能去拖累他。
锦寻慢慢站起身:“我想这些话——你还是,要和他亲自说的好。”
夜莺一愣,抬头,就看见那个浑身散发着冷气的男人,神色不明地望着她。
是的,男人,她亲眼看着他从刚走出社会的小男孩到如今冷血上校的一步步努力。
原来——从不知不觉中,他早就变了。
他早就不是那个需要她维护的小孩子了,现在需要保护的——是她。
面前的身影上前一步,不容抗拒地将她揽在怀中。
“小夜莺。”
夜莺只挣扎了一下就妥协下来,对他不尊师的呼喊也默默认了。
也许,真的是逃不开了。
这些日子的回避和刺激都没能让他放手。
也许她真的该认真正视他的心意了。
弟大不服哥啊!
锦寻侧首就能看见拥抱的两个人,不由得勾起些许笑意。
夜莺只是看不清自己的感情,殊不知,在爱情上,并不是由相貌这些东西支撑起来的。
他在乎的,始终都是她这个人,她的灵魂。
与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关系。
不过——弟弟居然比哥哥先喜欢上任——
还是让他——很不爽的啊!
“嘿!这是谁家的小醉鬼?!”
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周围一阵起哄的声音。
锦寻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地向外走,却在下一刻猛地住脚。
“不要碰小爷!”
这个懊恼的声音极为熟悉!让他想忽略都难!
锦寻皱眉向着那个方向看去。
灵巧生动的少年生的眉眼如画,充满狡黠的味道,银色的瞳孔更是透着漫天的星辰。
一身的整洁白色西服看上去就是不谙世事的纯净小白杨。
再加上喝的烂醉,脸上浮现好看的红晕,眼中也是迷媚醉人。
周围的人没见过他,自然也不可能觉得他有什么好身份,自然引得某些人上前调戏。
白泽的手被一个青年拉着,他的脸上出现不满的神情,却更像是娇嗔。
“放开小爷!小心你的狗命!”
“哎呦,你看你看,还有脾气呢!”
“不过,李少啊,这小手真的是滑嫩啊,不会是谁家养的小白脸吧?”
“再大大的过林少吗?”
“要过来,要过来,给兄弟几个都玩玩!”
白泽有点儿恼了,一把推开那个男的,自己也颠颠撞撞后退了好几步,本着一张美艳的脸:“不要碰小爷!都不想活了是不是!”
“哎呦!还敢反抗!来来来,抓住他!一起耍耍!”几人摩拳擦掌地上前。
白泽喝的有点儿多,一下子反应慢了三拍,虽然成功打飞几个,但耐不住对方狗腿子多,几下就让摁在沙发上。
这里是个偏角,他呼喊地再亮,也亮不过舞会的人声嘈杂,周围注意到的,也没敢招惹这些大少爷。
“滚!”他伸手就是一爪子!
猫的爪子自然尖利地很,马上把那个林少的胳膊挠出点儿血迹。
但毕竟是上好的西装,胳膊上也就那点儿小痕迹,对人家来说,无伤大雅。
林少眸光一暗,看了看臂膀上的伤口,咧了咧嘴:“呦,小猫爪子挺硬的啊!”
“不过——就是地方不对,等一会儿,随便你挠。”
“林少,你是想他挠哪儿啊?”
一群人调笑起来。
白泽脑中不怀好意地想,一会儿把你心挠出来还差不多!
林少看他喝的迷迷糊糊,都开始晃来晃去,不由得打起坏主意:“小猫,想不想和我们玩儿点舒服的?”
白泽舌头开始打颤:‘舒,舒服的?什么?’
“你不要动啊。”李少循循善诱,递了个眼色。
一旁的狗腿子领命,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扒下他的西装外套,然后开始解衬衣扣子。
白泽有点儿迷茫:“你脱我衣服干嘛?”
“这天儿太热,穿着不好玩儿。”
天热吗?
白泽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了看一旁的空调,不会热啊?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衬衣就解开一半儿,松松地挂在他的肩膀上。
林少眼前一亮,伸手,朝着他的胸口摸过去。
“啪!”
突如其来的一只手飞快地抓住他的右手,死死钳住。
林少疼地脸色剧变,回头就骂:“哪来的王八蛋,没看见老子——”
话到一半儿就没了音,哆嗦着看着眼前的男人。
“锦,锦爷。”
锦寻面无表情看着他,就做了一个动作。
把他的手向上一折。
“咔!”
“啊啊啊啊啊啊!”一声冲天的惨叫声让整个舞会都安静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方向。
然后就看见林少抱着骨头渣子都捅出血的手满地打滚,痛哭流泣,周围的人都吓得脸色惨白。
谁都没想到,传说中的梦神发起火儿来比死神都要可怕!
锦寻取出一块儿丝帕擦了擦自己的手,轻蔑地丢在地上,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那衣衫不整的美少年身上,旋即将人公主抱起。
看着他水润迷茫的眼睛,不由得低低咒骂了一声:“到底喝了多少?!蠢货!”
白泽伸出手,举起三根指头:“五瓶!我厉害吧!”
“你蠢死了!”那可是高度数的白酒!他记得猫族是没有这么厉害的酒的,都是猫酒,和果子酒差不多,这家伙一下子喝这么多,不喝到断片儿才怪!
被骂的白小公子委屈兮兮的,眼泪不一会儿就充盈满了眼眶。
锦寻:……好像他罪大恶极一样。
“谁带你来的?”这个宴会他是没有邀请函的吧?
“……凯撒!”多么笃定的答案!
锦寻额头绷起一根青筋:回去再和那头狐狸算账!
好好地把人带了,怎么不看好!
要是今天晚上被人占了便宜,明天早上岂不是要出人命了!
他压抑着怒气,将人抱了出去,顺手丢在车的副座上。
然后带着这只醉猫猫回家醒酒!
而宴会里的林少被人说送去医院得到的消息却是——
粉碎性骨折,没有恢复的可能。
林少看着自己残废的右手,眼眶血红,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愤怒声。
林沫儿狠狠皱眉:“安儿,你放心,姐姐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林安伸出左手拉住她的手,死死地看着她:“姐姐!我要锦寻,锦家人都死无葬身之地!我要那小贱人被千人骑万人骂!”
林沫儿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安儿,你尽管放心,他们得意不了多久了,为姐已经做好了准备,锦家的,欠你的,都要十倍偿还!”
“安儿你好好养伤,待明日,为姐就下手,不过一月,就把那你看中的小贱人送给你。”
林安狠狠点头,心中无限的恨意蔓延。
锦寻,该死!
那些嘲笑他的人!该死!
“姐,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继承林家了?”他会变成残废啊!
林沫儿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亲昵道:“说什么呢,安儿,有你姐姐我做后盾,有你姐夫卡斯马汀殿下,这辈子,只有你能坐稳家主的位置,我林家的位置,只有我的弟弟可以坐!至于那些个废物——早该死干净了!”
林安欣喜地看着她:“姐,你对我最好了!”
林沫儿摸着他的头:“睡吧,安儿,你是我养大的,姐姐不疼你疼谁?乖乖睡一觉,等着听好消息吧。”
林安慢慢闭上了眼。
林沫儿看了他一眼,慢慢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病房,脸色越来越暗沉。
锦家!
锦寻!
我林家的公子!就算是废物!也不允许你去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