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
真相即使丑陋,也没有人愿意在欺骗与谎言中生存。然而当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掀开,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阳光下,留下的是无休止的唏嘘和震撼。
屋里只剩下吴尘和满库两个人了。
吴尘平静地坐在那里,他冷峻的外表下,看不出在想什么。其实平静的后面,似岩浆一样剧烈的翻腾,每个画面像快进镜头一样交织在一起,交替的展现,交替的碰撞,无论内心怎样的斗争,怎样的挣扎,甚至刻意的愤怒,最终都被年轻的母亲的脸庞所遮盖,安静而美丽的妈妈,一直就是心中巧儿的样子,柔美的凝望着他,于是忽然化作一池碧波,平静的绿,宁静的蓝……
最震撼的是满库,他不仅要接受这样一个天方夜谭似的故事,更令他几度强忍泪水的是故事的主人公,他的姐姐,库。
尽管在控制自己,可是一张嘴,还是哽咽了:“吴老师。”
吴尘那朦胧的大眼睛,抬头对着满库。
“你,相信宿命吗?”满库的声音都是抖的。
吴尘淡淡地出了一口气:“因为无法解释,转而相信宿命,也是一种解脱。”
“可是,张爱玲还说过,‘如果你认识从前的我,那么你就会原谅,现在的我’。”满库用手绢狠狠地捏了下鼻子, 吴尘听出他流泪了。
真相对满库来说那不仅是震撼,更多的是难过,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二十多年,能发生在姐姐身上这么多事情:“真相就是真相,不管有多不堪,即使丑陋。我不敢想象,我那单纯善良的姐姐,她是怎样度过那辛酸的五年,受尽凌辱,受尽委屈,却只因恪守和回报我姐夫对她的情义,又是在怎样的纠结和无奈,答应我爹的计划,因为爱上了你,痛苦地在你和丈夫之间徘徊,是多么艰难地抉择,只有爱了才会痛。一边是爱,一边是道义,她是如何最终选择了道义,再一次放弃了爱情,就像当年放手小学哥一样。”满库吸了一下鼻子:“不是因为无法解释,才转而相信宿命,吴老师,茫茫人海,为什么偌大的BJ,你从第一本书就在众多合作竞争者中,选择与我合作?这难道不是宿命的安排吗?那一次,BJ那么多饭店,你和我爹就那样不期而遇了,这是天意弄人吗?还有吉祥,我就那样鬼使神差地把他直接带到你面前,这是冥冥之中谁在刻意安排吗?这么多家医院,就能这样住在同一家医院里,我就那样把姐姐领到你面前,这都是无法解释转而相信宿命吗?”满库激动的说。
“崔主编……”
“人生有几个二十年,吴老师……”
吴尘明白,满库作为整个事件的局外人,他今天毫无预兆的被惊到了,他此番语无伦次的道白,除了因为他父亲对吴尘欺骗的歉疚,更多的是他还没有完全地消化这让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吴尘与满库相交二十来年,两人早已超越了合作者的关系,不光是他,就是亲身经历了这件事的自己,现在还在云里雾里,觉得不真实,就像是在听熟悉的人讲一个流传已久的故事。
满库更多的是对库的愧疚,还有心疼,心酸,都不敢相信这所有的一切,全部发生在自己可怜,苦命的姐姐身上,就是无法想像,单薄的姐姐是如何用她瘦弱的双肩扛起这跨越二十年的重担。那一部辛酸史听着都为之动容,何况亲身经历,饱受折磨的人。
“崔主编,不要自责,就相信宿命吧,正常人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我宁愿相信我的心。”
“你选择相信爱情,对吧?”满库感激的说,吴尘这句话使他堵在胸口的郁结瞬间通达,相信爱,就能原谅所有。
“崔主编,我后天在TJ大学有一个新生的演讲,我想,我应该……吉祥……”一向沉稳的吴尘,在提到忽然出现的儿子时,竟也语无伦次,不知所言了:“你有时间吗?还有,不要告诉你姐姐,我都知道了,我希望,我们的事情,我们两个解决,用心解决,而不要有任何外力的参与。”
余下这两天,当一切真实的被人消化掉后,接下来就是无限的的期待。
“吴老师,高兴吧,脸上都写着呢!”小张准备去TJ的事宜,收拾行装:“我现在还在回味整件事,崔主编的父亲,如果写小说,会畅销吧,呵呵。”
“是啊,没念过一天书,为了孩子,建造那样的房屋,还布下这样的一个精心骗局,真是不得不赞叹。”吴尘感慨道。
“您心中有怨恨吗?”
“怨恨谈不上,因为感到了爱,记忆的都是美好,更多的是感慨。”
“您当年也坠入爱河了吧,热恋的感觉?”小张笑道。
“你胆子大了,取笑起我来了。”吴尘叹了口气:“这就是没有怨恨的原因,明明是被骗,就是在骗局中感受的全是亲情与爱。”
“有人说,人间的男女,一出生就被月老牵了线,偶尔牵错了,也会纠正过来。”小张一本正经地说。
“哈,你也写小说吧。”
“吴老师,你都会开玩笑了。”
“天意是有的,那时间虽然幸福,却总被她那声长长的叹息所牵绊,就痛惜这样单纯的孩子,为何总是心有郁结,总是惊慌,紧张的呼吸,那时就下决心,希望靠我自己的力量,让她一生都无忧无虑,快乐的生活,但还是,让她痛苦煎熬了这么多年,总希望她不要再流泪,唉!”吴尘长长呼了口气。
见吴尘有陷入伤感的往事中,小张急忙转移话题:“好在,有吉祥啊!”
“是啊,吉祥啊……”吴尘眉头一挑,脸上泛出笑意。
“现在想想,那孩子说他的妈妈,就已经隐含着你们之间的一些征兆啊,他妈妈把对你的思念,都倾注在吉祥的身上。”
“那孩子,长的像我吗?”吴尘眉毛挑了一下说。
“像,现在想想,高高的个子,大眼睛,漂亮的鼻子,太像了。吴老师,你能想像吗?他留了和你一模一样的长发,帅极了。”
‘ 因为无法解释,转而相信宿命’。满库的话又响在耳边。吴尘想:吉祥的存在,无论怎样解释,你都不得不相信宿命。